温镜却听出这小伙子外强中干,八成是受了大罪,内伤很重,全凭一口气撑着。
可他的这口气或许要白费,只听法源寺里遥遥传出清脆一声呼喝:“敝寺方丈远行未归,方丈江湖上的朋友小僧等不相熟,请回罢!”
傅岳舟面上惊怒交加,复又归于平静,他手中血色的缰绳一勒,□□斑骓跃蹄长嘶,他冲着空旷的山野惨声大笑:“好好好!也是我广陵镖局接了不该接的镖!烦请小师傅转告贵寺方丈,广陵傅家覆灭在即,到时候请方丈慈悲为怀,替我父子念一段往生咒!”
话音未落果然三道人影几个起落追击而至,只见三人俱戴着黑纱覆面,一色黑衣裹身,武功路数自成章法,松松散散竟成合围之势,手上的兵刃也十分怪异,非刀非剑,倒像是长刺,一招一式俱是杀招,手上的家伙事直往傅岳舟要害处招呼。
傅岳舟终于出剑,一打三,任谁也知道接不了的架,他接了。
他右手一剑,由下及上斜斜递出,极其刁钻,缓住右面的那名黑衣人,足下也不停,身形拔高,足尖点在斑骓马鞍上,左手一个巧劲,内力灌在手中一条缰上,随行的一匹马颈子骤然吃痛,一蹄子就往左面的那黑衣人脸上踢去。
温镜暗道一声妙。
可是黑衣人有三名,傅岳舟防住了左右两名,还剩一人。最致命的这一人,正在傅岳舟背后,手中长刺带着血光,蓄势待发。
这是傅岳舟躲不过的一刺。
他的剑救不了他,正与右边的黑衣人斗在一处;他的骏马救不了他,正齐齐顺着他的操纵暂时围住左边一人;他的父亲救不了他,也不知傅总镖头怎么放心派小儿子赴这样的险境;他们家的镖局也救不了他,甚至正是广陵镖局此番不知接了什么人的什么镖,才招致这杀身之祸。
可有一人能救。
此人也是黑衣,他足踏松风,轻如落雪又疾如闪电,从松树上飞身而下,一剑架住最后一名黑衣人的杀招。
只有一瞬,温镜迟疑只有一瞬。他想,苦别什么时候开始使剑了,大师的佛杖呢。一个念头还没在脑子里过完一圈儿,他解下背上的刀,一个兔起鹘落,也加入战局。
原本三打一,三个黑衣人必不是善茬,此前广陵镖局不知折了几名好手在他三人手里,傅岳舟原本毫无胜算,绝无逃出生天的希望。可如今变成了三打三,情况大不相同。
黑衣人首先“咦”一声,朝不远处的法源寺寺墙狐疑地一瞥,而后是傅岳舟,他手上剑招不停,口中惊喜道:“苦别大师?”
这惊喜没维持住一息,先前在松树上跟温镜做了许久邻居的人哼笑一声,哂笑道:“什么鳖?我路过此地相助于你,怎还骂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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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攻!出场了!
第5章 五·深山穷谷生魑魅
他的轻功和他的剑一样快,也像他的笑声一样轻,玄色的大氅子自崖边飞落,迅捷得像是一片鸦羽。
这“鸦羽”很快染了血,却不是自己的血,而是黑衣人的血。此人飞快解决了一名的黑衣人。
氅袍剑客一出声温镜就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他先前之所以判定这人是苦别,是因为自法源寺而来且这人轻功卓绝——法源寺没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轻功。可温镜稍一思忖,是了,他也确实是没正脸瞧见此人面貌,苦别和尚一向用佛杖,今日倒换了剑,可见是认错了人。
可既然从法源寺出来,又是替法源寺看家护院,怎会不知道苦别方丈?因此,温镜判断,这位松上蹲的仁兄这话是说给黑衣人听的:本人和法源寺无关,法源寺与此事没有干系。
想透这一层,温镜手底下就有了分寸,有了分寸也有了麻烦。
真刀真枪见真章,黑衣人下手没有顾及,手里的兵刃这会儿温镜离得近看清了,原不是刺,而是尖端锋利无比的三棱锥,还沾着半干的血迹。他们带着血的三棱锥招招致命,温镜却要手下留情不能致命。他若没个轻重把人砍死了,“松上蹲”故意说出口的话由谁带回去呢?
死人是带不了话的。
几人丁朗咣当战成一片,这时其中一名黑衣人怪声道:“哼,路过?谁路过听见打打杀杀不绕着走,你反而凑上来找死!”
“松上蹲”十分游刃有余,他一剑连出,接连点了黑衣人三处破绽,嘴上还有闲暇玩笑:“势均力敌方方能称得上打打杀杀,你们三个打一个,怎能说是打打杀杀?你们分明是以多欺少。”
黑衣人叫他的剑逼得连连败退,又被他堂而皇之说出口的大道理气得连连跳脚,闪身拉开一些距离阴冷道:“你个藏头露尾的,逞侠义逞到老子头上来了,有种报上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