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谋划持续到了半夜,最后几人离去,宋亭亲自将张玉送到门口,两人说起功勋,在当年那场大战里都是最大的两人,故而最后也只有这两人被封侯,不过两人一人武道修为不高,天赋有限,一位则是险些酿成大错,所以在如今的朝堂上,话语权都并不重。
张玉还好,至少掌管着整个巡防营,而宋亭则是彻底的无官一身轻了。
不过早年间在军中的威望不低,即便此刻没有实权,其余几人倒也对他颇为尊重。
两人站在门口,张玉转身要走,宋亭不由得再次嘱咐道:“张兄,此次行事,张兄的作用最为重要,切勿误事。”
张玉哈哈一笑,“当初打仗的时候,我有哪次误事过?陛下都敢把后背交给我,你这家伙怎么还是不太相信我?难不成真觉得自己读过几年书,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武夫?”
宋亭苦笑道:“哪里有这么个道理,不过是因为此事关系重大,我不得多说几句。”
张玉点点头,沉默片刻之后,问了宋亭一个他万万没有想到的问题,“宋兄,你当真觉得陛下是想杀他吗?”
宋亭一怔,随即疑惑道:“张兄何出此言?”
张玉感慨道:“陛下一向对诸皇子都没太多疼爱,世人说陛下当真是孤家寡人一位,但实际上何其不是因为几位皇子性格和陛下都相差甚远,陛下不喜,自然也就没那么多恩宠疼爱了,可眼前这位,虽说
是先太子的子嗣,但陛下虽说和废帝之间不死不休,可对先太子依旧尊重,当初两人的兄弟情深,可不是装出来的,再者,那陈朝表现出来的,和陛下年轻时候,可有诸多相似之处啊,陛下只怕是在他身上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这才会对他如此恩宠。”
宋亭点点头,“张兄说得有理,陛下对膝下诸位皇子都不满,如今出现一个满意的后辈,自然喜欢,或许正因为如此,陛下才犹豫不决,可你我都知道,那人心思不正,陛下以待子侄待他,他却不以陛下为叔父,所以非杀不可,若是犹豫,只怕会江山倾覆,陛下一世基业,只怕会土崩瓦解。我等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
张玉笑了笑,开门见山道:“此刻没有旁人,宋兄开诚布公说一说,当真只是为了陛下?”
宋亭有儒将之称,在诸多为大梁皇帝打天下的武将之中,心思自然要细腻不少,但张玉其实也是从小熟读兵书,加上有这么些年的沉淀,早就不是那种只知道冲锋陷阵的武人了,和柳虎李岳之流,不可相提并论。
宋亭主动做这些事情,张玉并不认为他只是为了陛下而已。
宋亭苦笑一声,倒也很快便说道:“张兄既然相问,那我老宋也不好再藏着掖着,我等都是跟着陛下起兵的人,当初夺得是谁的天下?是那废帝的天下,如今先太子的子嗣要拿回天下,别的不说,拿
回天下之后,你我在内的诸多老兄弟,难道就有好果子吃了?到时候陛下退位,身死不好说,陛下境界高妙,或许能安然无恙离开神都,找个地方归隐,但咱们兄弟,可都要齐聚菜市口了。”
张玉叹气道:“一堆姓陈的,看起来谁坐那把椅子天下百姓都无所谓,但对咱们来说,还是不一样。”
宋亭点头道:“所以即便是陛下不想杀,我们也只能为陛下而杀,是为了陛下的皇位,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至于陛下事后知晓会不会动怒,那怎么也不至于要了咱们的性命吧?毕竟是一同打天下的老兄弟,陛下多少还是要念点旧情的。”
“既然是这般,我心中知晓了,这桩事情我会将他办好。”张玉一抱拳,微笑着转身。
宋亭在身后肃穆道:“那便拜托张兄了。”
张玉没转身,只是笑道:“都是为自己做些事情,哪里需要说这个。”
宋亭没再说话,只是站在原地沉默相送。
等到张玉的马车远去之后,宋亭这才从一旁的仆人手中接过灯笼,朝着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