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床塌上不语的人,握紧拳头道:“或许,这样的想法有些卑鄙,可这难道不全是你们檀氏姐妹的错吗?抽向我与娘的那一鞭了,曾经牢牢的印在我的脑海里,那个时候你的眼神、神情,甚至驱赶我们的言语,我到今时今时都不曾有半点忘记。所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心里暗自发誓,总有一天要让你付出代价,那时的我满脑子都是你,因为心存这样的仇恨,最后才能在战场上活下来,也是以这样的仇恨,支撑着我走到了今天……”
随着他的话语,屋里安静哪怕掉一根针,都能清楚的听到。
许久,他才咬了咬牙,叹了口气道:“你,也许不记得了,在我与我娘离开京城前一天,我曾经去过檀府找过你……”
第97章
“我娘,她不让我对檀家有怨恨,说是她自己躲避不及,幸好那一鞭抽过来,否则恐怕已丧命马蹄下,她那天动了胎气,痛了一夜。
可我终究气不过,瞒着她跑到了檀府门前。”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冷笑的“哼”了一声:“檀大学士的府邸,真是好大的威风。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富丽华贵到登峰造极,实足以富埒皇室,那般的气派,跟我和我娘居住的茅茨土阶相比,不啻十万八千里。”
“随后,我看到你自府里出来,我仍记得那天正下着雪,天气寒冷,我站在府邸近处的墙角瑟瑟发抖,你却一身鲜红云锦,身披八团镶银雪狐披风,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
谢大人坐在那里,慢声说出那天他所看到的场景,一切清晰的如同刻在了他的记忆里,那之后的日子,又无数次从记忆里翻出来,他永远不会忘记,她高高在上的骑在无一丝杂色的照夜白之上,乌黑如云的头发被束起,身后披风如云一样纤尘不染,手指白腻如雪,身上的锦衣却更加鲜红,当她目光淡淡的瞥向他时,连一丝停留都没有。
“高高在上,鲜衣玉食,看到这样的你,我反而更加憎恨。为什么让我们遭受这种痛苦的人,却还能活的那么没有愧疚又心安理得。
在我娘病倒,因没有银两医治被迫离开京城后遭遇的一切,我都一一算到了你的头上,自那日起,我就没有一刻忘记过你,这样的恨意,使我不断砥励自己一次次拼命的活了下来。”
他放在膝盖的双手微微攥紧:“直到后来再次见到你,我才发觉,我对你并不只有恨意……
“我的心里只有你。”性情一向内敛严谨的谢大人,这么一番话已算是第一次将心剖了开示于人前,而后面的话他却再也说不出来。
天生自尊极强的谢守备,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卑微祈求,能说出这些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可屋内仍然一片安静,他没有等到床上的人任何回应,这使他彻底攥紧拳头,蓦然站起身,可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抓紧了他的手掌。
“我知道你娘和福荫的事后,心里很内疚,若你想要我还命,我也愿意。”
“我之所以想离开这里,是不想我的身份连累到你。”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你强硬又难以说服,可是,我不觉得讨厌,因为我知道,你其实是个极认真又细心体贴的人。”
檀婉清力道极轻,他只需要扯一下就能挣脱,可他却仍站在那里被她用手牵着,她慢慢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吐出口的话即轻柔又缓慢又坚定,她道:“若是你真的不介意我是罪臣之女的身份的话……”
“我愿意留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她的一生不知道还有多久,恐怕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去试探去挽回去蹉跎了。
听到这句话的谢大人,突然回头攥紧了那只很虚弱无力的手,转过身来。
檀婉清只感觉到眼前一暗,整个人就被抱住,眼前的这个人虽身材瘦削,但是体重却颇沉,若压在身上,足以让她喘不上气,那身肌肉的重量恐怕要比同样身高的胖子还要重些。
不过这一次,顾及她有身孕,虽然将她抱在怀里,却没有施加半分力量,半天后,他才沉沉道:“我不会纳妾,只要你在我的身边,什么都无所谓……”
檀婉清听到这句话,心中第一次漾起了一丝柔情,整个人柔顺的窝在他怀里,并将下巴放在他宽厚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