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看了信,将信的意思与高婶传的田梨儿带了庄伶心定下的女婿回来这事联系了起来,觉得合情合理,没甚可疑之处。他将信递给了田荣贵,田荣贵一看,勃然大怒。
村长却是问了:“梨儿啊,便是这位壮士吗?”
“嗯,便是他。”
“从前素不相识,如何确定?”村长担心田梨儿受骗。
“季大哥,你将娘的信物拿出来给大家伙儿看看。”田梨儿对季十八道。
季十八有些别扭,但还是依约将那玉镯拿了出来。他扯谎演戏了,当真是不情愿。
“我就说了嘛,梨儿带的这年轻汉子脸皮薄,害羞着呢。”季十八听到人群中传出高婶的细语。“不会是假的,假的哪能演这般像,这脸红可是真的。”
季十八听了这话,脸更红了。不好意思,他就是假的。
可镯子是真的。玉镯一拿出来,周围便有人惊呼“确是田家嫂子之物”。庄伶心卧病在床之时这镯子便不见她戴了,村中妇人还问起过,因着这镯子有故事,所以大家伙儿印象深刻。可庄伶心只笑笑,未说具体镯子到了哪,如今冒了出来,这肯定是当时就定好了事,送出去做了信物。
再没人怀疑。而田荣贵非常愤怒。
那婆娘,竟是死了都要在全村人面前丢他颜面。
“简直荒唐!”田荣贵嘶啦几下把那封信撕了。季十八皱了眉头,看了田梨儿一眼。
田梨儿没什么大表情,她很镇定地看着田荣贵。
“写几个字便说是你娘的留书,呸!跟老子玩这套!你娘给你安排好了婚事,怎么不早说,写什么乱七八糟的信?”
“她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气死了嘛。”田梨儿平静地道。
田荣贵闻言大怒,挥拳又朝田梨儿打来。季十八也恼了,哪有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打女儿的。他迅速迈前一步,挡在田梨儿身前,探手再抓住田荣贵的手腕,振臂将他推开。
田梨儿看着季十八的背影,心头一热。她定了定神,又道:“我娘时常帮着大家伙儿写信记函,这是不是她的笔迹,是不是她写的,大家自有公断。”
村长对着暴跳如雷但不敢再冲上前打人的田荣贵叹口气:“这确是你家娘子的笔迹,这位壮士也拿着信物而来,该是确有其事。”
有村民捡了地上被撕碎的信函传着看,村中夫子看了也道:“确是田家嫂子的笔迹,这笔墨纸质看上去也确有好几年了,不是新写的。”
田荣贵脸黑如墨,田周氏这时叫道:“那又如何,确是她写的,确是她安排的,作数吗?她已入土了。就算她未入土,难道家里掌事说话的不该是汉子吗?她一妇道人家,鬼鬼祟祟安排这个那个的,是何具心?我家当家的已给女儿安排了婚事,这个全村人都知道,难道就作不得数?”
“真是门好婚事便罢了,五两银卖了,是婚事吗?”人群里有位老妇人声音,季十八看过去,正是田梨儿进村后第一个见的人--牛大娘。
田周氏脸色一变,正要说话,牛大娘又抢先道:“我家妞儿的惨死,难道还不够吗?你们还要把闺女往火坑里推?我家妞儿那是受了骗去当丫头,要换钱给我这把老骨头看病用,我心里那个悔,早知如此,便是死了都不能教妞儿受这罪枉死。你们倒好,明知如此,还要卖了梨儿。你家家境还未差到养不了一个女儿,再不成,定门正经亲事也是好的……”
“怎么定亲?村里头谁要她?谁会要她?”田周氏嗓门尖得很。
“梨儿是好姑娘,村里结不成亲,依我看可不是梨儿的错。”牛大娘知道这是田梨儿最后的机会,她是怎么都要帮着梨儿说些公道话。
周围人议论纷纷,季十八听得一二,明白了几分。妞儿是这牛大娘的孙女,村里小姑娘到城里帮仆的不少,妞儿是其中一个,听信了牙婆说的那户人家如何好如何善,结果却是受虐遭罪最后惨死。田家要将田梨儿卖去的,正是这家。
季十八顿时心头火起,这是怎样的爹娘?不知道便罢了,知道是绝路还要逼迫着女儿去?而且看这田荣贵和田周氏的嘴脸,怕是村里人不愿结这般的亲家。
“我听我亲娘的。”田梨儿没管其他,只清清楚楚地冷静说着。她将“亲娘”两个字咬得重,教田荣贵和田周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大家替我做个见证。”田梨儿说着,掏出个布袋子,亮出里头三两银。
田梨儿把银子倒出来给大家都看了,然后道:“这是季大哥给我家里的下聘礼金,我依娘的意思,就跟季大哥走了。从今往后,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与这杏花村田家再无关系。”她一边说着一边把银子装回袋内,又伸手进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喏,白纸黑字,咱们立约写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