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非泽躺了许久,终于起身。他把他的姑娘的衣裳折好,收进了衣箱子里,把她的红线手链放进了怀里。然后他洗漱,做饭,似乎日子一切如常。
他们说好的,分离的那一天终会到来,可是他们彼此要知道,他们都好好的,这样便好。
这种事,他之前就经历过一次了。那时候其实比这次更惨烈,因为那次她是死在了他的面前,但他没有寻到尸,他如同这次一样,收好了她的东西,努力镇定。只是那时的他确实没信心她如何了,他满怀希望,他等待,他找了许多事做,他拼命铸兵器,他让自己一刻不得闲。那一次,他等了半年。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她没有遭遇任何事。冉非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他发了一会呆,他想他刚才想错了,不是上回更惨烈,应该是这回。
这一回,平静得就像是--永别。
冉非泽把剩下的饭倒了,他去劈柴、挑水,拿了抹布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又把所有家具都查看了一遍,需要修一修整一整的他全弄了一遍。做完了所有事,天居然还没有黑,时间过得真是慢。
冉非泽出去走了走,没走远,就像是他的姑娘仍在的时候,他带她去散步的距离。他记得走到这棵树下的时候姑娘跟他说的话,他记得走到这个土堆时他扶她站上去闻了闻树上的花香,他还记得他们一直走到了河边,那里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她说好美,她喜欢。他当时看着她,对她说依世俗眼光,姑娘绝谈不上美人,但他喜欢。
老夫老妻了,她居然还脸红。她假装嗔恼的样子真可爱,她说她就是美人,你们这里的审美太有问题。他被逗得哈哈大笑,他的姑娘,他真喜欢。
冉非泽走了一圈,距离不远,但待他过回神来,天居然已经黑了。
冉非泽回到了屋子,给自己做了饭。他不能饿肚子啊,他家姑娘知道会怪他的。他想他家姑娘在家乡也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对自己好一点,他会生气。
饭菜还跟以往一般做的,但他尝不出什么滋味,只是把自己肚子填饱了。然后他洗碗收拾,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再然后他洗澡洗漱,把自己也弄得干干净净,他的姑娘喜洁,他知道。
上了床,睡不着,身边空荡荡的,真是不习惯,他扯了一床被子过来抱在怀里,虽然不若他家姑娘抱得那般舒服,但也聊胜于无。他在心里对他的姑娘说:“小培,你也不太习惯吧,没关系,别哭,好好睡。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新的一天,是否会有新的希望?
结果是没有。
第二天的日子与这天一般,孤独、无趣、内心疼痛。
第三天的日子也是一般,空虚、寂寞、内心疼痛。
第四天的日子也是一般。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还是一样。
冉非泽等了一个月,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他开始收拾行李。无论他在哪,他的姑娘回来的时候,是会落在他的身边,每一次都如此,所以他想,他可以离开。
离开这里,去一个离她近一些的地方。
这样,当她可以回来的时候,是不是就会少些路途,少些辛苦呢?
冉非泽整理了大包袱,收拾妥当。临出发前,他给季十八和白玉郎各写了一封信,这信为什么写,他有些摸不清,他很少给朋友留信,反正没什么事,但这一次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他该交代一声。
他没有说他的姑娘离开的事情,他只说,他与姑娘往东去了,不知归期,大家勿念勿挂。他让白玉郎好好当差,又嘱咐季十八记得帮他把他的手艺传下去。两封信都很简单,他很快写完,背上了包袱,走到了下一城,托了人把信送出去,冉非泽顿觉心里轻松,似乎万事已了。他可以安心地,一直往东去。
苏小培说过,她的家乡在遥远的东方。苏小培还说过,她来自另一个世界,冉非泽不可能到达。
这些冉非泽都记得,可是无论能不能到达,他却还是想往东去。遥远的东方,有他的姑娘。
冉非泽走了许多地方,他看到美景会停一停,多看几眼,希望若能再见到姑娘,他可以告诉她哪里景致极好,他想带她去。他见着有趣的城镇会停一停,他想着若是能再见到姑娘,他定要带她到这里住一住。他看到卖美食的会想到姑娘,看到小狗打架会想到姑娘,看到官府衙门会想到姑娘,看到有人穿着儒裳戴着帽子会想到姑娘。
他一直想她,不敢不想,他怕忘记。
他一直走,不敢停,一直往东走。
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打听当地的月老庙。姑娘的家乡有月老,是月老将她送到他身边的,为何他这里就没月老跳出来对他说,你的命定之人在另一处,我且送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