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五颜六色胡同学

美人记 石头与水 7449 字 5个月前

胡文如今应祖父的要求,不去何家蹭饭吃了。不过,他还是时时关注着小舅子何冽来着,还问小舅子,“如今祖父每天检查课业,我也没空过去,何叔可好?祖母婶婶可好?家里姐妹可好?”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与何家是通家之好呢。

何冽道,“都挺好的。”

胡文又赞何冽这衣裳,“冽弟这衣裳的针线,比我的还考究,看这绣纹,多好看哪。”

何冽翻个白眼,“阿文哥,你都夸几十遭了。”

“夸几十遭,正因这是难得的好针线哪。”

“那是,也不瞧是谁做的。”何冽道,“我们家,数三姐姐的针线好。阿念哥叫我姐给他做,我姐有一回给他做的一个袖子长一个袖子短,他也就那么穿。不过现今我姐的针线也好了,阿念现在穿的就是我姐给他做的。”

胡文笑,“还是冽弟机伶。”

何冽道,“不过现在三姐姐太忙了,三姐姐白天没空,我也不叫三姐姐做了。我姐说晚上做活对眼睛不好。”

“可不是么。”胡文转日就送了些决明子给何冽,道,“我家里有许多,煮水喝对眼睛好。”

何冽道,“我家有枸杞子的。”

胡文一时语塞,强塞给何冽,道,“这是我的心意。”转身走了。

饶是何冽这素来粗心肠也觉着有些不对付,只是,他年纪小,一时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对付。他便与阿念说了,阿念琢磨半日,心道,胡文莫不是对他家子衿姐姐有意思?

听到阿念心声的老鬼翻个白眼,没理会。

阿念却是琢磨上了,他将胡文总体分析了一下,中下品的相貌,不端庄的性情,读书也没啥灵性,还有乱七八糟的出身,阿念虽知道妾的意思,但他总觉着有妾的人家儿实在太乱了。随便这样一想,胡文也配不上他家子衿姐姐啊。

掰着手指寻思了一会儿,阿念对阿冽道,“我看这姓胡的没安好心。”

阿冽忙问,“怎么说?”

“你想想,哪儿有这不大熟的同窗送咱家姐姐东西的。”阿念确定胡文是怀了鬼胎,道,“以后少理他,我来处置这决明子。”

阿念第二日就寻个机会将决明子还给了胡文,还道,“我家姐姐说了,男女授受不轻,不敢收胡同学这东西,胡同学自己带回去吧。”

胡文小有打击,问,“你姐姐真这样说的?”

“对。”阿念斩钉截铁,与胡文道,“胡同学也是书香门第,男女有别,还请胡同学自重吧。”

这死小孩儿。胡文只得收回决明子,笑与阿念道,“咱们往日还兄弟相称呢,阿念你怎么突然就与我生分了?”

阿念瞟胡文手里这决明子一眼,淡淡道,“你行事不妥,我自然不敢与你深交。”偷偷摸摸送他家姐姐东西,哼,是什么意思?

胡文拉着阿念的手,笑呵呵地,“唉哟唉哟,看念弟说的,生分,忒生分!就是圣人也有出错的时候呢,是不是?前些天,何叔可是没少指点我的功课,我听阿冽说的,你家姐妹晚上做活计有些费眼,便顺手拿了些决明子来。你知道,哥哥我是个直率人,没想太多是真的,瞧你,难道要跟哥哥绝交不成。”

阿念微微一笑,看向胡文的眼睛,“没想太多就好。”

胡文干笑两声,觉着念小舅子的防范之心太强了些,从小舅子这里无从下手,他转而自何老娘那里突破,他是个机伶人,去何家时日长了,也稍稍了解胡老娘的性情,胡文便时不时的买点心果子去孝敬何老娘。礼多人不怪,去的多了,何老娘还道,“初时觉着阿文不似个妥当人,这时日长了,又觉着小伙子还成。”

沈氏倒是觉出胡文像是为三姑娘而来的,她只是不动声色罢了。沈氏一没点破胡文的小心思,二则闲了还爱同胡文说话儿,胡文也爱同沈氏表白一下自己啥的,有一回见沈氏送了个中年妇人走,胡文笑,“婶婶今日有客?”

沈氏笑,“是啊,可不是一般的客。”

胡文笑,“那是二般的客。”

沈氏一笑,不言语。翠儿笑,“怎么,胡公子连媒人都不认得?”

胡文的脸险些白了,脱口道,“难不成婶婶要给妹妹说媒?”

“这话儿说的,丫头们大了,自然得说人家的。”沈氏笑悠悠的坐廊下竹椅中,道,“你是找你何叔问功课的吧,你何叔在书房,去吧。”

胡文哪里还有做功课的心,他道,“我功课在学里就做完了。”又跟沈氏打听,“妹妹想说个什么样的人家,婶婶告诉我,我也好替妹妹留意。”

沈氏笑,“我们小户人家,只要是孩子人品可靠,家里人明理就成。阿文你认识的多是大户,我家可般配不上。”

“怎会般配不上呢?这世上只有别人配不上妹妹的,哪儿有妹妹配不上别人的。”见翠儿捧来一小碟渍青梅,胡文立刻接了递给沈氏。

“这里头的缘故啊,阿文你年纪小,不知道。”沈氏说着,拈一颗渍青梅含在嘴里,慢慢道,“我们小户人家的姑娘,没见过什么世面。你们大户人家可不一样,规矩大,讲究也多。自来婚姻讲究个门当户对,不是没有道理的。”

胡文笑,“可世事也没绝对,是不是?再说,我家也不算什么大户人家,在咱们碧水县觉着是大户,其实拿出去也就一土鳖,说句实在话,算是个读书人家儿。至于规矩讲究什么的,婶婶看我,难道与你们有啥不一样?”

“现在看着一样,可又不一样。”沈氏装作好奇模样道,“我听说,你们这些大户出身的孩子,还没成亲屋里就有通房,成了亲还有好几个妾,对不对?”

胡文面儿上微热,道,“婶婶你可别误会,我至今童男子一个,撒泡尿还是药哩,哪里来的通房啊。”胡文是个机伶人,趁机表白自己,“婶婶你瞧得起我,我也跟你实说,我娘就是我爹的姨娘,我在家不是嫡子,是庶出。我最知庶出的难处,别人如何我不知道,反正我以后是不会纳小的,我也不想以后我有孩子像我这样为难。”

沈氏倒不知胡文心里有这样的酸楚,连忙安慰他道,“你这样明白就很好,什么嫡啊庶的,反正我家来往只看人品。只要人品好,你还年轻,日子都是慢慢过的。”

“婶婶说的是。”胡文道,“我虽不才,自认为也算比上不足,比下也有余。婶婶觉着我还成,那我就放心了。”

“你们男孩子,以后只要有本事,出身不算什么。老话说的好,英雄不论出处。”沈氏轻叹,“我呀,也不担心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