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数日, 楚王殿下并晋王殿下一行人启程回京。
因为两人的护城之德, 凉城跟玉城的百姓很是感念,出发之日,自动地聚集相送, 出了玉城七八里地,还绵延不绝地有百姓们依依不舍的跟随。
因为仍旧要照顾受伤的赵曦知,王驾也不宜太赶, 如此慢慢地走了数月,直到七月底, 才总算回到了京中。
车驾还没有到城门,早就有宫内的太监出了城迎接。
养真原先还打算直接回樱桃巷去,谁知那太监拜见过赵芳敬跟赵曦知后,便又笑吟吟地说道:“皇上口谕, 说是务必也要接了乔姑娘一同进宫。”
赵曦知脸上身上的伤原本有些骇人,多亏了路上慢慢地走了这三个多月, 伤都养好了,脸上跟下颌处依稀有疤痕宛然, 还好若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来的。
于是大家一块儿进宫,才进宫门, 远远地就见前方站着许多人,定睛细看, 在前的居然正是宁宗跟皇后两位!身后并排跟着几人,依稀看着像是赵尚奕等皇子。
赵芳敬见皇帝亲自出迎,这却实属罕见, 忙跟赵曦知紧走数步,向着两人行礼。
宁宗亲自扶住了赵芳敬,细细打量,见他并没有什么大变,才要嘉勉几句,却听到皇后哽咽道:“曦儿你怎么瘦的如此了?”
宁宗只得转头看去,却见皇后紧紧地握着赵曦知的手,眼睛中的泪已经在打转了。
方才两人过来的时候宁宗其实已经留意到了,赵曦知比先前的确瘦了不少。
而且这段日子里,除了赵芳敬的本奏外,宁宗所得到的密报显然也不少。
当日赵曦知带兵出城,力战西朝蛮将,生死一瞬等等详细,看的宁宗心惊肉跳。
只是宁宗知道皇后为人,所以一个字也不曾向皇后透露。
因为心里早有准备,故而此刻目睹赵曦知如此,宁宗知道儿子能够全须全尾的活着回来已经是祖宗庇佑了,至于瘦一点……算得了什么。
皇后疼爱儿子心切,一时竟顾不上赵芳敬了。
宁宗只得不去理会她,只拉着赵芳敬的手道:“一路是不是辛苦了?跟朕回乾清宫说话。”
赵芳敬道:“皇兄,不知皇兄宣养真进宫是为何事?”
宁宗似才想起,便回头吩咐身边太监:“带乔姑娘去钟粹宫安置。”
赵芳敬一惊:“皇兄?”
宁宗道:“本来朕的意思就是让她进宫里来,先前你偏偏百般托辞,如今连番的差点儿出事,难道你还不肯答应吗?”
说了这句又安抚道:“放心,横竖这宫内你也是常常进出的,就算是要见她也不是难事。”
赵芳敬回头,却见养真垂首而立,默然无声。好像是察觉了赵芳敬的眼神,养真缓缓抬眸,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向着赵芳敬微微一笑。
这是在让他心安。
刹那间十三王爷心中似乎有万朵心花绽放,郁郁馥馥,香甜可人。
虽然先前养真跟他也是十分亲密,可是现在的意味自然跟先前不同。
这是属于他的可爱少女,只同他心有灵犀。
直到太监领着养真离开,赵芳敬还未曾从她惊鸿一瞥的笑影中回过神来。
宁宗在旁看着他微微失神的样子,笑道:“是怎么了?为何一脸神不守舍?”
赵芳敬这才回神,随着宁宗自回了乾清宫。而那边皇后也抓着赵曦知不放,一定要先带他回去嘘寒问暖,查个仔细。
且说赵芳敬随着宁宗回到乾清宫,又将西疆发生的事情详细口述了一遍,自然跟宁宗得到的密报十分契合。
宁宗又听说当日跟西朝人决战时候的惊险,叹道:“当初你要去,朕还有些不愿意,差点儿铸成大错。也是曦儿太过不自量力了!堂堂皇子,本朝的晋王居然还跟西朝人去生死决斗,成何体统!”
赵芳敬道:“皇兄不要责怪晋王,他已经做的很出色了。若不是他带兵及时赶到凉城,让西朝人得了时机开始屠城的话,百姓们就遭殃了。”
宁宗道:“事到如今你还护着他,当初若不是你劝朕放他去历练……又怎会生出这种事?还有那个内贼,不也是跟随他的钦差胡作非为引出来的?之前朕已经命将此人的全家斩首示众!如此祸国殃民,自然要以儆效尤。”
那引发祸乱的钦差其实早在凉城夜袭的当晚上就给西朝人杀死了,没想到皇帝竟也没有放过他的亲族,不过想想也是,若非是他做引子,又怎会害得凉城陷于敌手,也害得城中万千百姓遭殃呢?
赵芳敬便不提此事,只说道:“晋王先前受伤不轻,一路走来才养好了大半,皇兄教训他几句也就罢了,千万不要苛责。且平心而论这次晋王所做可圈可点,凉城跟玉城两地的百姓跟将领们对他十分称道呢。”
宁宗道:“是吗?怕你是为他说好话罢了。”
赵芳敬道:“皇兄莫非不知臣弟?向来是有什么便说什么而已。”
宁宗才笑道:“知道你们叔侄从来感情最好,你当然是护着他,也罢,看在这小子此次也受到教训的份上,朕不去苛责就是了。”
说到这里宁宗又皱眉道:“只是皇后未免太宠惯他了,你方才也瞧见了……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就自管带了他去了。”
赵芳敬道:“晋王自然是皇后的心头肉,没有母亲不喜欢自己孩子的,何况先前晋王是去了那种危险地方呢,皇兄就宽恕些吧。”
就在赵芳敬宽解皇帝的时候,在翊坤宫中,张皇后拉着赵曦知进了宫中,细细打量,不免发现了他脸上的疤痕。
皇后觉着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死盯着赵曦知的脸:“这、这是怎么回事?”
赵曦知早在回来的路上就盘算过,此刻鬼话连篇道:“母后不必担心,这个是在西疆的时候,别人给了一只铁翅的苍隼,我看着好玩也想训一训,谁知那老鸹子不听话,飞起来抓了我一下。”
皇后听的似信非信:“真的?”本想问是不是兵器所伤,可是这想法才冒出来就先把皇后吓住了,又哪里敢再问下去。
于是又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见只有瘦的很明显,其他的倒没什么异样。便问:“是不是那西疆吃住都比京城要差,你不习惯,所以才清减的如此?”
说了这句突然间一震:“可是为何你十三叔好像依旧如故?”
晋王笑道:“这哪里能相提并论,再者说十三叔之前是在西疆呆过一阵儿的,自然熟悉那边的风物。”
皇后醒悟过来,也笑说:“我太过担心,都糊涂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握着赵曦知的手泪光盈盈地说道:“上次你一定要往南边去,母后就已经牵肠挂肚了,本以为一辈子就那么一遭儿,哪里想到还有这回?这次总算好好地回来了,你答应母后,以后一定不能再以身犯险了!”
赵曦知的眼前又出现血肉横飞的战场情形,只得勉强笑说道:“我答应母后就是了。”
皇后忍不住将他揽入怀中,又抱怨说道:“我早知道这一次会比南边更加凶险,所以之前怎样也不许你去,谁知偏你十三叔也帮着你说话,你父皇竟肯了,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害了你?回头我倒要说说你十三叔才好。”
赵曦知先是一愣,继而忙劝:“母后千万不要如此,十三叔是好意,再者说,这次多亏了十三叔救了我……”话未说完,赵曦知已经意识到这种事不能告诉皇后,当下忙打住。
不料张皇后已经听见了:“你说你十三叔救了你什么?”
赵曦知心中急转,终于说道:“母后容禀,孩儿的意思是,我跟晋臣毕竟不习惯这西疆的风物,多亏了十三叔及时赶到,手把手地教导我们,这才救了我们两人呢。”
皇后皱眉,半晌不语。赵曦知生怕引她疑心又问下去,便道:“对了母后,你方才看见乔养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