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但这是第一回听全整首曲子,所以有些好奇。”
“这是一首几近失传的琴曲,这些年已经没什么人记住了。想必东方姑娘一定是在哪位老人那里听过。”
这花子箫可以说是我在这里遇到最怪的人。一和他说话,我就觉得他美貌盛极让人忘魂,但隔远了看他,那种难以言喻的幽怨之气又令人害怕。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话说回来,我在京城里看见你时一直以为你是人,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幽都美人。”
“那是因为我死得早,待得久了就总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名字。实际在我看来,真正的美人是东方姑娘这样的。”
他这样一说,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现在我是人身吧?”
“人身鬼身都很好看,所以我总是忍不住盯着姑娘看,实在有些唐突。”
……
注释(1):据《山海经》记载,犼乃北方食人之兽,状如犬,传为海中神兽,状如马而有鳞,口中喷火,骘猛异常,食龙脑。
注释(2):据《山海经》记载,蠃鱼,鱼身而鸟翼,音如鸳鸯,见则其邑大水。
注释(3):截断衣袖。指男性之间的同性恋。典出《汉书·佞幸传·董贤》:“(董贤)为人美丽自喜,哀帝望见,说其仪貌……贤宠爱日甚,为驸马都尉侍中,出则参乘,入御左右,旬月间赏赐參巨万,贵震朝廷。常与上卧起。尝昼寝,偏藉上褏,上欲起,贤未觉,不欲动贤,乃断褏而起。其恩爱至此。”
第五章 画皮(一)
你永远不会想到被个绝色美公子这样称赞是种什么感觉。所幸我是在青楼唱过曲儿的,还不至于当场晕过去:“花公子实在过誉了。”
花子箫正欲接口,一阵呜呜啕啕的哭声从不远的地方传过来。我和他对望了一眼:“你听到了么?”
“嗯,可能是新鬼,去看看吧。”
我们顺着哭声一直沿着河岸走,最终在一片红花前看见一个女鬼的背影。她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在淌水,湿透的黑色长发落下来,珠宝和簪花散了满地。她身体有些浮肿,一边抽泣,一边按压肚子,往外呕吐了很多血水。看见这个场景,我像脚被打了钉子一般杵在原地,花子箫却丝毫不感到害怕,径直走向那女子,轻声说道:“姑娘,需要帮忙么?”
女鬼僵着身子把脑袋转了过来。
看见她脸孔的那一瞬,我反应及时没有叫出声冒犯了人家——她的脸苍白而生硬,双目圆瞪,嘴唇外翻,身体肿胀而腹部鼓起,整一个被抛在水里七天七夜才被捞起来的尸样。
“我,我死得好冤……”她翻起的嘴唇微微一抖,更多的血水从口中涌出。
看见那些污血,听见她的哭声,花子箫依然没有觉得半点恶心,反倒耐心地弯下腰想要搀她起来:“有事起来慢慢说罢。”
女鬼用力摇摇头,捂着脸大哭起来:“我被家丁陷害了,他趁我官人不在的时候在饭中加药,起来以后,我和他躺在一张床上……接下来,我就被浸猪笼了,我官人试图阻止他们,但没有人相信。可是,我真是冤枉的啊……”
她的哭声凄厉而幽怨,在空荡荡的山谷间回响,尖锐得我头皮一阵阵发麻。
花子箫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既然你已经变成了画皮鬼,不如披一张皮到阳间去看看,查清是谁害了你,讨回清白,说不准也可以找阎王爷要个好胎。”
女鬼身体抖了一下:“倘或我也去害人扒人皮,那和那贱人家丁又有何区别?只要官人他还平安活着,即便要我死一百次,我也心甘情愿。”
花子箫道:“你含冤而死,你丈夫起码要捞回你的尸体,求佛超度,可你现在依旧是这般模样,显然是被他忘了。这种男人,念他何用?”
“胡说!”女鬼的眼睛瞪得更圆更大了,“他必然是有其他的事一时忘了。平日我为他做饭洗衣,吃他吃剩之食,洗他洗剩之水,他怎么可能对不住我!你们这群当鬼当惯了的,不过是在嫉妒阳间百年如一日的夫妻之情!”
听她这么一说我额上青筋乱跳,但看她也才死没多久就放弃了斤斤计较:“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已经漂到这里了,好歹先过了鬼门关再决定接下来的去留。”
“过了鬼门关,我岂不就真成了鬼!你们休想害我!”
我本想说你待在这也是鬼,不过是散魂画皮鬼罢了,但看她反应如此激烈,想来劝也无用,只好哄骗道:“姑娘,成了鬼再想变回人只能投胎。反正已经回不去了,不如去幽都里转转。阴间好得很,在这里你可以嫁多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