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津反驳道:“这个跟年龄又没有关系。”
华姨还要再说,看见耿介的脸色,便噤了声。他虽没在面上摆出什么,但华姨跟了他很多年,恐怕他这会儿比以往还要护着南津,不肯叫别人多说一句。
她不知道这两个人现在是怎么一回事,也不敢多嘴,只负责每天给他们送饭、送换洗的衣物。南津的贴身衣服她没见着,猜是耿介亲自洗的,这也够她心惊的了,再面对耿介就总有些小心翼翼。
南津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但他吃喝全是耿介亲手喂的,衣服也由耿介替他换,好像自己什么都干不了,是一个任由耿介摆布的玩偶。从前是南津黏耿介,但这回连华姨都看出来了,这两人完全换了过来,耿介宁肯把工作彻底丢开,也不愿意委屈南津自己下床上厕所——得由他抱着去。
李旌阳在南津换医院之后又过来看了一次,耿介在给南津剪脚趾甲,捧着脚踝剪得格外细致,时不时问他痛不痛,怕自己剪到肉了。见李旌阳进来耿介就不剪了,自然而然地吻了一下南津的脚趾,再塞进被子里。李旌阳眼睛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想起他姐给他不满一岁的外甥穿袜子也是这样……
南津见有外人看见耿介吻他的脚趾头,微微红了脸。好在这些天被护士看惯了,他才没把自己整个儿藏进被子里。
李旌阳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先问候了南津的身体,然后才说:“秦烈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现在人就在外面走廊呢,你要是愿意见他,我就去把他叫进来。”
耿介不管事,活儿全落在秦烈一个人头上,这会儿他还能抽出空来亲自登门道歉,可见是摆足了诚意。他怕等南津出了院,再道歉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秦烈是太明白事理了,但南津的态度谁也猜不着。耿介把他护得太好了,没见谁天天冲对象的兄弟朋友摆冷脸的,偏偏耿介就愿意惯着他这样儿。瞧着现在这样儿,更是要把人捧上天了。
“他有怨气,我知道。”南津看了耿介一眼,他最近像一根绷到极点还在加重的弦,精神高度紧张,但已经显露出了疲态,南津看着也心疼。秦烈作为耿介的朋友,见耿介这个样子,心里不好受,南津能够理解。他想了想,说:“我自己身体不好,不怪他。”
李旌阳刚要松一口气,就见耿介站起了身:“别打扰南津了,正好我有事找他。”
什么意思这是?
“好几天没去公司了,我去跟他交代一下,你闭着眼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就回来了。”耿介对南津嘱咐完,看着他乖乖闭上了眼,又嘱咐李旌阳:“你替我在这里守一会儿。”
李旌阳连忙:“哎。”应完才反应过来,他们不是就在门口嘛,搞得这么郑重其事的。
他怀疑耿介现在有点变态了。
南津真闭着眼一动不动,李旌阳杵在病房里,左瞄瞄右看看,每一样东西都有它的位置,只有自己,尴尬还个儿大。
耿介故意避开南津,当然不是为了公事,他压低声音对秦烈说:“我车里有药,你去找找。没有就去找何涧。找个理由叫华姨送进来。别让她知道是什么东西。”
秦烈没弄清楚:“什么药?谁吃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耿介说。
秦烈反应过来了。他本已捂着自己肚子上的青痕再三发过誓,不再管这两人的事情,这会儿又没忍住:“开给你的?你真有病了?”
耿介简单道:“失眠,别大惊小怪的。”
其实不仅仅是失眠,耿介压根儿睡不着,他也根本不想睡。总觉得一睡着,南津就要出事。这些天在医院里,他顶多夜里打打盹,没几刻钟就要惊醒,确认南津的确是好好儿的,才放心。
秦烈对耿介再明白不过了,没到一定程度,他不会找自己拿药。他急道:“你就不能找华姨伺候他吗!从前不也是华姨伺候他,伺候得好好儿的!”
耿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显然,他不觉得南津如今这样算是好好儿的。他不怪华姨,只觉得自己心太大了,竟敢把他交给一个外人。
他现在谁也不放心。
知道南津拿钢笔威胁李旌阳后,他连针头都不许南津看,每次都要把南津的眼睛捂住,给南津打针的护士都笑。其实是他自己不敢看。他怀疑南津在身上揣一支钢笔的用意,否则南津怎么就能那么迅速地做出反应,拿钢笔当做武器,还说那样的话。南津不是会放狠话的人,他连提分手都不敢说狠话,只知道为难自己,为难到耿介觉得心疼了,就顺着他的意来了。
他不会临时唬人,除非他早就这样想了,他在身上藏着一支钢笔,还摸清了自己的血管位置,知道从哪里去能最快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