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鸦雀无声,宋隐这才发现同学们神情惊恐,显然除他之外谁都看不见那朵花苞。
“……行了!”高良挡到林乐身前,对宋隐怒目而视:“就算你不想走,也不该拿这种事来吓人!”
宋隐当然委屈,却没有辩解。说服别人去相信看不见的东西是徒劳的,他做不到。
在气氛进一步恶化前,齐先生默默将宋隐拽到身后保护起来。
高良、任重、陈杰和林乐还是离开了砖屋,一转眼便融入了夜色中,无影无踪。
“现在怎么办?”杜珊擦了擦眼睛,向宋隐求助。
宋隐看向地上的遗体,压抑着情绪:“这里离篝火太近,先把小郑转移到隔壁茅棚去。我们关好门等天亮。”
说罢,他主动朝门板走去,齐先生也紧随其后,帮助他抬起遗体。
初冬时节,月色泛着鱼鳞似的银蓝。深山废村如同海底深渊,或许有些怪物正在暗处潜伏。
“真冷啊。”将遗体放置在茅棚里,宋隐呼出一口白汽,“今晚的篝火不能断。”
齐先生用手电晃了晃茅棚的角落:“这里有堆秸秆,省一省应该够用。”
这分明是个好消息,可宋隐却总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又想了想,突然明白不对劲的不是秸秆,而是齐先生——这个男人始终太过克制与镇定,这固然不是缺点,却也让他完全不像那款辛辣淡香的主人。
“那个……你信不信我?”宋隐忽然问。
“信。”齐先生绝无半点犹豫。
“我刚才的确看见林乐头上有朵摸不到的花。”宋隐轻叹一声,靠着棚柱:“如果不是头疼得厉害,我简直怀疑这是一场梦。”
“谁又能说不是呢。”齐先生答得颇为玄妙,“或许我们每一天都被幽禁在自己的梦里①。”说完,他拍了拍宋隐的肩膀:“回去吧,外面冷。”
宋隐没有动。尽管气氛和时机都不合适,可他觉得必需借着独处的机会说点什么。
“那个,我和你……”
“什么?”齐先生认真看向宋隐,月色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如天神下凡。
宋隐的心像是被撩拨了一记,冷不丁地摇曳起来。
他张了张嘴,可对话并没有继续。因为远处一串尖锐的警报陡然划破夜空。
噪音骤起,毫无防备的宋隐打了几个寒噤,额角的疼痛突然百倍放大,头晕目眩。
他踉跄了两步,所幸被齐先生及时架住,拥进怀里。伤口上的胀痛来去匆匆,短短几秒钟后,一切又恢复如常。
警报声的源头是村外树林,可以确定来自高良的手机App。齐先生提议独自前去查看,可不待商量,宋隐已将唯一的电筒抢在了手中,两人一起朝湿雾弥漫的黑暗深处跑去。
宋隐对于这座废村一无所知,但他猜测这里想必拥有过辉煌的过往——纵横交错的街巷、高耸的塔楼有着中西合璧的诡异风格,甚至颇有些不俗的审美情趣。
几分钟后,他们顺利找到了警报的源头。可惜还是来迟一步。
仍在不停尖叫的手机跌落在村口的泥地上。边上倒卧着两个人。
“等等!”宋隐一把拽住齐先生,又将手电光束投向树林。
林间满地都是腥红花朵,像一团团煮熟的章鱼触手。
“你……能看得见吗?”宋隐急需一些心理上的支持。
“看见了,和郑辰遗体上的一样。”齐先生很不乐观,“这些花包围了村子,我们出不去了。”
在这之后的沉默里,倒在地上的人忽然发出了一阵呻吟。尽管担心会有危险,可宋隐还是立刻上前查看。
还活着的人是高良。手电照亮了那朵开在他腿上的红花,像一只血淋淋的杜鹃鸟,霸占了他的大腿膝窝。
可高良毕竟还是幸运的——林乐马尾辫处的花苞已经绽放,花瓣带着白色瘢痕,正如喷溅而出的脑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