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晗捧着葫芦琢磨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自言自语道:“我可真是个厉害角色。”
深夜,绍原承诺的记忆入梦了。
不出纪晗所料,这家伙果然是在装睡。他偷偷掀开眼皮,从一条缝里看着那只黑乎乎的刺猬吨吨吨地朝自己走来,心脏跳得比刺猬走路的声音还大。
刺猬停在枕头旁边,男人的呼吸屏住了。
一个有些坚硬,还喷着暖烘烘的呼吸的东西靠近过来,上唇一痛,有鲜血淌下,而后是下唇,再然后……
一个软乎乎湿漉漉的东西印在了唇瓣上,那一瞬间,男人的心迅猛地往下沉了一下,如坠深窟。他手足无措,整个大脑都空白掉。纪晗想要知道他那时在想什么,却没想到那时候男人大脑一片空白,且心乱如麻。
梦里,刺猬吨吨吨地又走远了。纪晗以为这个梦要结束了,然而在他从绍原的视角抽离出来之前,耳边突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天真的,狡猾的,充斥着盈盈的笑意。
那个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这家伙犯了什么错?看看你身上这一个个的血窟窿,我一刺猬都扎不出这个效果来。”
记忆猛然结束,梦境与现实抽离,纪晗一下子坐了起来。
短短一梦,却已到天亮。纪晗一阵恍惚,脑内又传来那剧烈的痛楚。这一次的痛楚格外强烈,他几乎在床上坐不住,一个翻身滚到床下去,嘭地一声,把外面的凤凰惊醒,哈哈也一路狂奔跑了进来。
纪晗额头在床头柜脚上磕了一下,留下一片淤青。他气急败坏地骂道:“我看绍原就是故意的。”
哈哈闻言默默蹭了蹭脚,眼神无辜极了。
纪晗没好气道:“我不能再让这家伙牵着鼻子走了,得改变这个局面。”
凤凰幽幽道:“老板……”
纪晗一挑眉,“你有什么意见?”
凤凰默默把意见咽了下去,摇头道:“没。”
纪晗哼哼一声,说道:“没意见就少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把早饭做了,我要去讨账了。”
降服蚩尤残魂当属千百年来三界第一大单,纪晗跟绍原赶到微府时,不出所料地见到微府那几间小破房里挤满了天界各位大佬。当今天帝坐在卜达英平时的摇椅上,一身运动服,卜达英和他的同僚们则个个西装革履,战战兢兢地端坐在下首。
天帝一见纪晗来了,十分拼搏地挤出一脸友好笑意,长吐一口气说道:“纪老板终于来了,听下边的人汇报,昨天觉醒的残魂竟源自蚩尤,此言可真?”
纪晗点点头,从葫芦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纸棍,一边展开一边说道:“当然是真的了。不真的话我哪开得出来这么长的账单,你瞅瞅……”他一边说着,脚下铺开的账单就已经有四五米长,屋子里摆不下,纸张又打着弯折在了一起,满地都是一片白。
卜达英像是打了过剂量的瘦脸针,笑容崩塌,满脸抽搐。他正要说什么,却被天帝抬手制止住,天帝慈眉善目地看着纪晗,像在看着自己儿子,和善道:“钱不是问题,如果那东西真是蚩尤,再多钱我们也给你筹来。但是最近怪事颇多,纪老板有什么想法?”
纪晗回头看了眼绍原,见男人没有开口的意思,于是说道:“八十年前不仅我觉醒,洪荒里沉睡的仙神妖兽也醒了一大半。不久之前魑魅提醒过我,可我光想着这些小角色,忘了诸如蚩尤之辈。如果魔化的大神大妖悉数觉醒,恐怕三界必有一乱。”
纪晗这一番话戳中了在座大佬心中最深的恐惧,一时间屋里叹气声此起彼伏,人人脸上都是愁容,就连那天帝老儿都不例外。纪晗手上的账单终于看见了头,他本想直接把数字报出来,但看大家伙那一脸脑血栓前兆的样子,很善良地委婉了一下,用手指轻轻捏住了最终的那个报价,只说道:“没关系,反正来一个我打一个。蚩尤在洪荒里也算数一数二的大魔了,它我都不怕,我还能怕谁?只要你们把钱准备充足,就没有我纪晗做不来的事。”
卜达英终于喘上一口气,脸上的万里乌云松开一个口子,缓缓道:“说得也是。微府常年跟纪老板拉锯战,但如果世间真有大乱,理应是能者为大,我们愿意倾尽一切配合你。”
众位仙家纷纷道是,唯有天帝不吭声,脸上的愁容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更多了一丝纪晗看不懂的沉重。
从微府出来,纪晗的葫芦比之前又沉了不少,他只能在手里攥着,如果放在裤兜里,恐怕裤子都能被坠掉。他随口问绍原道:“我怎么觉得天帝那个老东西心里有别的小九九呢?”
绍原说,“不要多想,他老人家应该就是肉痛,毕竟这么大一笔钱,你报数字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纪晗哦了一声,想一想却又摇头,“我觉得不对。这一届天帝在天地简史中被评述为最有福气也最中庸的天帝。他接手时三界格局已经平稳,人间少有战事,天界地府各司其职。他虽然没什么建树,但也出不了乱子。我之前去天上讨债时他也很少面露愁容,反正花的是祖宗给他囤下的钱,他有什么好愁的?”
绍原又说,“可能他还在担心蚩尤一事。昨天那只是蚩尤的一缕残魂,既然有了觉醒的先例,那么还有那不知流散在何处的无数缕残魂。天帝接手三界不久,恐怕第一次遭遇这种危机。”
纪晗哦了一声,觉得挺有道理,虽然他还是觉得天帝看着他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会考虑别人感受的家伙,只要钱到位,他也懒得管那么多。
于是纪老板掂了掂手里的葫芦,又高兴了起来。
身边的绍原突然问道:“林子里的记忆,你收到了吗?”
纪晗的脸一下子垮下来,哼一声,“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