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大二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左临渊亲耳听到张思嘉在电话中和父母爆发了一次激烈的争吵,他说:“好啊,既然你们想让我带个人回来给你们看,那我就带回来。”
挂掉电话后,张思嘉深深地看了左临渊很久。
那个眼神里装满了故事。
“放假跟我回家吧。”张思嘉说。
左临渊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可到最后他也没有拒绝,他说:“好。”
就在那个冬天,张思嘉把左临渊带回了家,当着父母的面出柜,当即被赶出家门。左临渊深深记得那个黑暗的楼道中,张思嘉牵着他的手,在一片漆黑中头也不回地往下走。身后传来男人女人一边哭泣一边责骂的声音,他充耳不闻,一心一意地逃离这里。
这二十年来浸泡在毒液中的温柔折磨,二十年来用爱意包裹着的扭曲操控,彻底将他变成了一条可怜虫。他卑躬屈膝、摇尾乞怜,试图攫取那一点点纯粹的爱意,可是当甜味的糖咽下之后,他才发现,那是供奉给另一个人的祭品。
为什么不反抗呢?张思嘉问自己,为什么不离开这个家庭,过自己的人生呢?
他舍不得,做不到啊,就连这么一丁点反抗的意识,都是在他足够成熟理性之后才酝酿出来的,在那之前他甚至连这个念头都没有过。因为折磨着他的人,是养育他、塑造他、摧毁他的至亲,他们爱他,虽然这种爱,比恨更可怖。
他这一辈子最激烈的反抗,就是带着左临渊来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他和哥哥不一样。
就只是这么卑微到可怜的申诉而已。
可就连这样,他都已经竭尽全力,快要窒息。
走出楼道的时候,月亮已经高悬在了头顶。
张思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脸上不见一丝一毫的阴霾,他笑着对他说:“今晚可没地方住了,我们去外面住吧。”
就是那个有着清冷月光的冬夜,两人手牵着手走在人烟稀少的马路上,零下的温度中,张思嘉的脸都冻得没什么感觉了,可是左临渊的手却是温暖的,那种值得交付一切情感的温暖。
他觉得自己亏欠了左临渊太多了,那种无以为报的歉疚仿佛满月的潮水,一浪又一浪地拍在心头,将他淹没。他总是要做点什么,来回报这份不可能回报的感情,让自己卑劣的利用更加心安理得。
他们找到了附近的一间宾馆,开好了房间,像往常一样洗完澡准备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