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迟:“巧克力好吃吗?”
白小园:“不知道,刚刚给别人了。”
雷迟:“……”
他决定单刀直入:“听说你男朋友在国图,有机会介绍我认识认识。”
白小园把下巴搭在沙猫头顶蹭了蹭,脸上浮现复杂的微笑。
“前男友。”她低声说,“我和他去年就分手了。”
雷迟:“……?!”
如果雷迟有耳朵和尾巴,现在一定已经全都噌噌竖起来了。
“哦?”但他脸上还是不动如山的镇定,“很久了吗?”
“快一年了。”白小园笑道,“不好意思啊,我还骗你们说我有男朋友。”
她是笑着的,怀里的沙猫却耷拉着耳朵和爪子,轻轻喵了一声。这可不是快乐的意思,雷迟盯着白小园看了一会儿。他察觉到白小园并不是不想聊这个话题。虽然周围人声嘈杂,白小园的声音又太小,可他能听得清楚。
“为什么?”雷迟问,“为什么分手?为什么要骗我们?”
“……很丢脸。”白小园盯着不远处被层层人墙围裹的唐错,“他跟自己的带的实习生好上了,我发现之后开始追问他的行程。他受不了,要跟我分手。这不是我们第一次分手了,不过谈恋爱嘛,分分合合很正常。可是这一次他说,我和他以后都没可能,因为他家里人不喜欢我。”
雷迟:“他家里人有眼无珠。”
白小园头一回从他口里听到这样不客气的话,又诧异又好笑,看了雷迟一眼又继续说:“可是我不信啊,我见过他妈妈的。我去找了那个阿姨。真的很丢脸,他说的是对的,他们全都不喜欢我。”
她深呼吸之后,心跳渐渐急促。雷迟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说的每一个字。
“因为我是个弃婴,他们觉得我来历不明。”白小园平静地说,“你应该知道白繁,他是刑侦科的人,在鹿泉事件里没了。我是被他在二六七医院的垃圾桶里发现的,他把我扒拉出来,带回了医院里,花了很多钱把我救活,然后收养了我。”
雷迟当然知道白繁。刑侦科里的不少大佬级精英都是震慑新人的传说,白繁是其中常常被提起的几个之一。
“我爸一辈子都没结婚,除了工作就是照顾我。”白小园很娴熟地控制着自己的声线,若不是雷迟的听觉敏锐,他根本不会发现她声音里几乎不可察觉的颤抖,“他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关系,把我的母亲找了出来。我母亲后来嫁了人,去了国外。她说自己不会再回来了,后来又说自己根本没生过孩子,让我千万别出去跟别人乱讲。她现在过得很幸福,有一对双胞胎,已经十三岁了。”
从未谋面的母亲当时生下她时只有十七岁,她不知道让自己怀孕的具体是哪一个男人。父母一面责骂,一面悄悄把襁褓中的女婴带走,但最终没舍得下手,把她扔进了垃圾桶,换来一个“让她自生自灭”的安慰。
“我理解她的。”白小园低头抚摸小猫的耳朵,“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被丢下的总是我。”
雷迟意识到,十年前的鹿泉事件发生之时,危机办的人应该联系过白小园的亲母。她的母亲当时有两个三岁的孩子,最终还是拒绝了白小园。白小园怕的不是背叛,是被遗弃——总是在她毫无察觉的时候,至亲的人便丢下了她,去往别处。
小猫在她怀中蹭了又蹭,伸舌头去舔白小园的手指。
雷迟不知道白小园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坦白。他并不觉得白小园的过去可以冠以“来历不明”的标签。我的家人一定很欢迎你,雷迟在心里闷闷地想,不知道为什么,能够变形的狼人总是羡慕拥有独立精神体的哨兵和向导。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牵住了沙猫的爪子。
“白繁是个厉害的人。”雷迟说,“也是个好人。”
雷迟不知道刚出生的白小园是否曾经有那么一瞬可能会成为自己正在侦查的案子中,百余位被谋杀的婴儿的其中一位。但在这一刻他忽然感觉浑身发冷,恶寒令他汗毛直竖。音乐厅外阳光猛烈,初夏的一切无限蓬勃,他张了张口,说不出更多的安慰的话。你能活下来太好了,你能被白繁发现太好了,即便送去的糖你都不喜欢,也仍然好得不得了。
活着的机会,活着的瞬间,活着的人。雷迟几乎要成为神的信徒了:除了白繁之外,他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感谢谁才能报偿这一切。
因为你很好,所以白繁一定也非常好。他垂着眼,目光落在白小园额前乱飞的头发上。
白小园终于抬头看他,眼里滚动着朦胧的水雾,半晌后笑了。
“我爸爸当然是好人。……而你是怪人。”她说,“不明白谢子京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雷迟并不在意谢子京是否喜欢自己。“我还有一袋巧克力,抹茶味的。”他始终牵着小猫的爪子不放,“你吃不吃?”
白小园看着他,神情一凛:“我可没有喜欢你。”
“我知道。”雷迟没有被她的直截了当戳伤,“就想请你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