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真的会有将来吗?愆那不相信。
“我刚才抱着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听不到愆那的回应,波旬稍稍抬起头来,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眼。
知道对方早已将自己了解得透彻,反驳也无用,愆那应了声,“老毛病。”
“要不要我给你一个梦?让你睡得安稳一点,舒服一点?”波旬殷切地问着,手指轻轻地绞缠着他被锁住的双手,“我最近托梦术用得很顺手。”
愆那轻哼一声,“你如今还用什么托梦术?那么多天界法术不够你用么?”
“天界法术还真不一定有地狱法术好用。尤其是这托梦术是你教给我的。”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不过是给过你一些书罢了。”
“你是我师父,当然算是你教的。再说后面不也是你一直指导么?没有你,我也不可能学得会。”波旬说着,眼睛忽然又亮了起来,“说起来,我们也好久没有用过共情术了。要不要……”
他话还没说完,愆那忽然斩钉截铁道,“不行。”
波旬被他有点激烈的拒绝稍稍伤到,一时竟然没接出下文。愆那顿了一会儿,又加了句解释,“你我不可能成功。任何一方内心抵触的情况下,共情术是不可能完成的。”这话倒是不假,当年他就算是和希瓦……最后的一百年都很少成功了。更何况现在面对的是一个他曾经恨了那么久,现在又夺去了他的颜非的波旬。
波旬一瞬的表情有些落寞,似有细若游丝的痛楚在他眼中一闪而逝。但是他很快又扬起明媚的笑容来,改变了话题,“我明天就得回去,你睡吧,我看你睡着了再走。”
愆那烦躁道,“你在旁边我睡不着!”
“你躺下,我保证你会睡得很香。”
托梦术么……
愆那又难以控制地想起了以前,想起了颜非给他的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深了,此刻的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不想再苛求自己将颜非和波旬彻底分开。
毕竟现在面前笑得眼睛弯弯的波旬和他记忆中的颜非真的没有任何分别。
于是他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一只温暖柔软的手轻轻贴在他的额头上,少顷,耳畔传来一阵幽缈的铃声。
伴随着阵阵铃音,意识渐渐变得沉重迟缓。他身下的被褥渐渐变成了青嫩的草地,旁边有冰川水从远处的雪山上淙淙淌下,颜色碧蓝,映着一汪破碎的月光。森林里有蛐蛐断续的名叫,偶尔有猫头鹰的咕噜声,泛着夜来香气味的晚风带着微热的温度,舒服地包裹着他的身体。
他转过头,看到颜非就躺在他的旁边,正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他笑,“我这一次可能会去很久,有机会我再溜回来看你。”
梦中的愆那不似现实中那般冷漠,他半是烦躁半是好笑地问道,“为什么梦里也能看见你!你不是说要让我睡个好觉的吗!”
“因为是我给你的梦啊。”颜非也轻笑着,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便如烟雾一般散却了,只留下一句“等我”余韵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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愆那从一场悠长而平稳的深眠中醒来,只觉得浑身舒畅,头脑清明。他稍稍坐起身,环视四周,宫殿空空荡荡,波旬已经离开了。
没过多久,有脚步声自远及近,来人是达撒摩罗,手中不出意外托着早饭的餐盘,一边掀起帘子一边说,“你这一觉都快睡到中午了。”
愆那问,“波旬走了?”
达撒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什么波旬?他不是在人间吗?”
难道波旬说他是“偷偷”回来的……竟不是在夸张?
愆那松了口气,他还以为波旬是察觉到了什么……现在看来是他多心了。他点点头道,“查的如何了?”
达撒把餐盘放到他跟前,笑得一脸神秘。他拿起一块饼撕开,从肉糜中掏出一张绢帛来。他将绢帛展开,上面是用黑虫汁歪歪扭扭拓下来的类似法阵的图案。
愆那心跳微微加速,“你从哪找到的?”
两个月前,达撒刚刚答应帮他找元墟大阵的遗迹时,两人根本毫无头绪。但是愆那忽然想起有一个地方或许会有线索,而且现在地狱和其他天的通路已经关闭,酆都叛出天庭,所以他们就算去了也应该尚算安全。他便让达撒去酆都葬文司,看看那个叫青瞳的地仙还在不在。他嘱咐达撒,在等活地狱里寻找一些从寻香鬼的尸骨上长出的伶仃花,那是一种极为罕见的花,对于青瞳那种养花成痴的地仙来说是无法抗拒的诱惑。寻香鬼的墓穴通常都十分隐蔽,不好寻找,但是愆那却知道哪里可以找到……
毕竟希瓦以前带他去看过一片寻香鬼们长眠的墓地。他记得那片山坡,到处都开着那种白色中点缀着几缕血丝一般的朱红的美丽花朵,足有半人高,随风摇起的时候叶片相互撞击,会发出一种奇异的如同呢喃般的声音,仿佛有无数幽魂在絮絮地对你诉说往事。皎洁中弥漫着一种欲语还休的哀怨,含蓄却魅人的美丽身姿,愆那原本以为地狱中最美的花就是曼珠沙华,但是在看到伶仃花之后,他才知道他错了。
希瓦死了之后,他便常常去那里,看着满山的花,一看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