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笑眯眯地将手伸入空空如也的箱子中,再抬起手来,便端了一碗热腾腾冒着油光的红烧肉。
众人都看呆了。
立刻又有一个孩子叫道,“我要吃黄米年糕!”
商人又将手伸入箱内,掏出一碟嵌着水晶枣子的黄米年糕。
烤乳猪、鸭血羹、羊肉馒头、梅花饼……凡是人们能想到的,那箱子里全都能拿出来,只是有时候拿出来的东西太大,或许会被卡主,要两三个男人合力强行才能拉出。
有了这样东西,全村的人便都不再用辛苦地出去打猎采摘种植蔬菜了。大约正是这样的念头,另村里的赵春起了歹念。他半夜潜入商人的房间想要去偷箱子,却意外地发现商人并不在床上,事实上那几个外乡人和行李全都不见了,空荡荡的床铺上只剩下那只箱子。
赵春将箱子悄悄带回家,当天晚上便和媳妇一起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两个人再加上他们那才刚刚五岁的儿子大快朵颐一顿,心满意足地倒头大睡。
赵春将箱子的事悄悄告诉了自己的好兄弟白裕,并且拿出了不少粮食接济对方。白裕小时候因为痿症导致右腿严重萎缩变形,不良于行,没办法进山打猎也取不到媳妇,若不是靠着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赵春的救济只怕早已饿死了。然而赵春不知道白裕因着常年受到残腿的折磨和村人的歧视,心灵早已被怨恨扭曲。他渐渐开始怨恨上天为什么要让他得那种病,怨恨他的父母为什么不带他进城医治,怨恨那些看也不愿意看自己一眼更遑论愿意嫁给他的少女们。他一边接受着赵春的救济,一边却又嫉妒赵春有那么好的运气,不仅有他永远都没办法有的妻儿,现在还有取之不尽的口粮。而自己,明明头脑一点也不必赵春差,却只能靠着别人的施舍度日。
于是有一天他声泪俱下地哀求赵春将宝箱让给他。
“大哥,你身体健全,又有家有子,将来老了也不缺有人奉养你。可是我呢?我什么也没有,如果没有你可能早就饿死了。但是有了这个箱子,我就什么也不怕了!大哥!你好人做到底!把它让给我吧!”
赵春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的兄弟,连连摆手,逃一样地离开了白裕家。并且之后也再也没有去过。
几天后,白裕忽然拄着拐杖出现在赵春家门口,说是准备了一桌酒菜,想要请赵春过去,为了自己的贪婪无理向他赔罪。赵春见他诚心诚意相请,也便心软了,便应邀前去。可是他吃菜吃到一半,忽然腹痛难忍,紧接着栽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他瞪着一双几乎要突出眼眶的眼睛,伸出颤抖的手指指着白裕,“菜里……菜里……”
“菜里有老鼠药。”白裕笑得扭曲阴森,宛如恶鬼一般说道。
赵春咽气的时候,那双眼睛仍旧死死盯着白裕,里面全都是刻骨的怨毒。
紧接着他又装出一副惊惶的样子冲向赵春家,向赵春的妻子谎称赵春好像中邪了,赵家妻子连忙冲进白裕家,紧接着便被白裕一起杀害。
趁着月黑风高,白裕将赵春夫妇的遗体搬回他们自己家,并且很快在卧室中找到了那宝箱。他正要离开时床上熟睡的孩子却又醒了过来,迷迷糊糊问他,“白叔叔,我娘呢?”
白裕还对他笑笑,“你娘一会儿就回来,乖,先睡吧。”
在离开的时候,他在茅草屋顶上放了一把火。
大火烧了一晚上才被扑灭,期间不少村民都听到过那孩子凄厉的惨叫。那种惨绝人寰的叫声另很多人自那之后连续一个月每天晚上都噩梦不断,还有那股令人恶心的、烤肉的味道。
大火中发现了三具焦黑的尸体,几乎难以辨认面目。而最可怕的便是那具小小的、用一种极度痛苦扭曲的姿势蜷缩着的孩子的尸体。
一开始村民都以为这是一场悲惨的意外,虽然老村长也有些奇怪,为什么没有听到赵春和赵家媳妇的惨叫声,只听到了孩子的叫声呢?
东头的木匠草草打了三口棺材,在村外设了一个灵堂,把三具尸体停在那里。白裕痛哭流涕,悲痛欲绝,伤心状另所有村民都十分心酸。不少人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说大家以后也会像赵春那样接济他的云云。但是他们不知道,白裕自己回到家后,抱着那箱子笑了整整一个晚上。
然而他并没能高兴多久。
起先,是三天停灵结束后,去抬棺材的人们觉得,棺材怎么那么轻,轻到就像里面什么也没有一样。再仔细一看,棺材板的钉子散落在地上,像是被谁给起了出来……
他们于是打开棺材盖,想要确认一下里面的状况,结果一下子所有人都傻了眼。
棺材里空无一物,只有三具黑色的人形印在底部的麻布和茅草上。而更加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那三个棺材盖的背面,都布满了指甲留下的深深爪痕,有些爪痕入木三分,里面还残留着黑色的焦炭状的血肉。
在场的几名高大汉子一瞬间也全都胆寒了,有一个丢下棺材杠就跑,还有几个脚一软坐到了地上。不到日落时分,这诡异的消息便便传遍了全村。
有人说,赵家三口可能尸变了。也有人说,他们可能是含冤而死。
而最心惊胆战的,恐怕便是白裕。晚上他锁上了门,关死了所有门窗,又惶然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晚上他不敢吹熄灯火,蜷缩在被褥里,一丝睡意也没有。深沉的黑夜里任何一点轻微的响动都令他如惊弓之鸟一般战栗。他辗转反侧半宿,终于渐渐陷入沉眠。
忽然,他无缘无故从梦中惊醒。
黑暗里,他那间狭小的屋子里一片死寂。那些简陋的家具、破旧的碗碟、堆在一起的竹筐瓦罐都在黑暗里静静地蛰伏着。
他眨了眨眼睛,不确定是什么让自己醒了过来,而且心跳飞快,喘息急促。他感觉有一种毛毛的感觉在背脊上蔓延,却找不到这突如其来的恐惧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