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杀他!我不过是为了给你一个复生的理由,如果在过程中你有任何迟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你难道不知道么?!”
“没有杀他?死的那个替死鬼难道就该死么?更何况我复生之后呢?如果我仍旧没有看出任何破绽你是不是就打算悄悄把他处理掉?”
“那又如何?!他不过是一个不值一提的青麟鬼,连命魂都没有的恶鬼!他已经没有未来了!”
啪的一声,颜非在瞬间冲到阿须云面前,亲自用自己的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
阿须云的脸猛地转了过去,白皙的脸颊上迅速红肿。他的表情诡异地冷静,缓缓地转过头来,用一种隐忍的、似乎有几分伤心的目光看向颜非。
颜非心中有一瞬的不忍,但是他知道他现在不能让步。
正如阿须云了解他,他也了解阿须云。他知道阿须云对自己有一种古怪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就好像自己是他的某种……作品……
一旦自己现在心软让步,就会被阿须云牵着鼻子走了。他不能再继续被动下去。
他和阿须云离得很紧,双眼死死锁住对方的瞳孔,微微露出牙齿,用一种低沉的、暗黑的、充满威胁的声音说,“你若再敢动他一根汗毛,休怪我不留情面!”
阿须云身上的光明开始渐渐暗淡,似乎终于在这场对峙中认输。他轻轻闭上了眼睛,“你真的要躲在这里?像个懦夫一样,永远躲下去?”
颜非放开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只在这几步之间,他身上的光芒散了,飞舞的衣摆和长发渐渐服帖,那漫天乌云也纷纷离散,阳光重新从湛蓝的天幕中洒下金色的光粉。转眼间,又是一派风吹林动鸟雀灵歌的安宁景象,仿佛刚才那天地晦暗日月无光的可怕景象不曾出现过。
“你走吧。”颜非冷冷地说。
阿须云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他终究没有说出来。他悲伤地望了他一眼,身影倏忽散去了,只留下几片玉屑撒在他站过的地面上。
颜非的内心却并没有放松,他知道阿须云既然找到了他们,就绝不会这样轻易放弃。如果被逼得太急,只怕连放风给天庭,让天庭的人来逼他出山的手段都使得出。
他需要好好计较以后该怎么办……那些仍旧被阿须云控制的信徒,他也不能就任他们继续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而那些为了让他复生而献祭的鲜血,也不能白白牺牲……他记得他肩上的责任,可是……他也同样不能放下那个仍在深山中等待他的人。
他将空空如也的鱼篓和钓竿收好,长长地叹了口气。
如果他没有取回命魂就好了……只要他稍微再多迟疑一会儿,就可以及时看到还活着的师父,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样……比三百年前还要两难的境地。
那些咆哮在他脑海中的记忆,如恶灵一般蚕食着他,令他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矛盾和冲撞。有时候他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那些矛盾的东西撕成碎片,连放松和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在路上找到了些可以食用的菌菇,装在鱼篓里,提着回了他和师父的小茅屋。却见檀阳子正趴在屋顶上,修补似乎刚刚被吹飞的茅草屋顶。
“回来了?”檀阳子边忙边问。
“嗯,可惜没钓到鱼。不过我们今晚可以吃蘑菇宴了!”颜非邀功一样举起手中装满蘑菇的鱼篓。
接下来的晚上似乎还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颜非煮好了晚餐,和师父两个人围坐在小小的篝火边,看着树下飞舞的点点萤火,时而静默,时而聊起过去的趣事。多数时候是颜非说着,檀阳子听着,然而今天檀阳子却主动问了句,“你有心事?”
颜非刚刚喝了一口汤,故意做出不知道师父在说什么的表情,“嗯?”
“不必装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檀阳子轻轻将碗放下,抬起一双沉稳却有力量的眼睛。颜非自从回来后就好像有哪里不太对,虽然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大约是他那青鳞鬼莫名其妙的直觉。
颜非犹豫了片刻,说道,“师父,我们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换一个地方?”檀阳子略略思忖,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今天傍晚那阵风,我便觉得有些突然。是不是天庭发现了?”
“那倒没有,不过我听一个过路的猎户说这山里有妖怪。我怕他们是医仙派的爪牙。我想,大概还是换一个地方比较稳妥。”
似乎觉得颜非说得颇有道理,檀阳子点点头,“你认为去哪里好?”
“我在想……西域?”
檀阳子的手指轻轻描摹着陶碗的边缘,他沉思片刻道,“我一直在想,或许人间不是最适合藏身的地方。”
“你是说回地狱?”
“不,回地狱便是自投罗网。我想的是……中阴界。”
檀阳子刚说完,颜非立刻便说道,“不行!”
檀阳子讶然,“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