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库玛,“你告诉他了?”
库玛也微微睁大一双杏眼,”我以为他已经知道了。”
阿黎多目光微转,看向愆那,看向那一张已经失去了一贯的冷静、苍白而惊惶的面容。
此时此刻,愆那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必须去那个所谓的虚无之境,必须阻止颜非。阻止他成为波旬,是他最后留下颜非的机会。
听到真相的一霎那,他确实感觉脑子里有什么碎掉了,感觉一切希望都已经幻灭,就连他的存在也不再有意义。活着又如何?不过是面对无尽的欺骗羞辱,亦或是永恒的孤寂罢了,所有的一切、生存、收鬼,都没有任何意义,他余生再也不可能感觉到幸福和安宁。
可是后来他想清楚了,只要阻止那一切,他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颜非还是他的颜非,而不是那个……夺去他一切还用这种方式来嘲笑他的神明。
如果颜非成为波旬,他便彻底失去他了……绝不可以,这绝不能发生!
库玛摩罗在一旁凉凉说道,“已经来不及了,看时辰,他们大概已经打开那道门了吧。”
但是阿黎多却思忖着道,“那倒不一定。虚无之境的时间流逝有多快我们不知道。如果那未生天比修罗道还要广大的话,时间流逝会比较缓慢,或许我们此时赶过去还来得及。”
库玛摩罗表情一变,万万没想到阿黎多会说这样的话。
她原本的计划是趁着波旬复活,三界大乱的空隙,去地狱找达撒摩罗,然后两个人躲去中阴界。她原本以为阿黎多也是这样打算的。
他不是也想要复活波旬,搅乱六道,然后趁机带着他在地狱道暗暗培植的那些势力趁机控制酆都么?为何此时却顺着愆那说?他是什么意思?
“你……”
阿黎多扶起愆那,似乎要带他离开。库玛立刻挡在他面前道,”阿黎多!你到底想干什么!”
阿黎多勾起嘴角笑道,“我想搅浑水啊,搅得越混越好。”
“你疯了么!天兵一定会在虚无之境埋伏,你们两个现在去就只有送死!”
“那是我们的事,如果我是你,会想办法赶快回到地狱去找你相公。再晚点的话也不知道还走不走得成了。”
阿黎多拿了两件羽衣给檀阳子披上,将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肩膀上,架着他走出房间,却见木尚嵇站在莲池旁,手中执着一柄长剑挡住他们的去路。
“你要带他去哪。”木尚嵇的声音很冷,但是那双眼睛里却弥漫着一片试图隐藏的哀伤。
阿黎多不再微笑了,他的表情中也带上了一丝愧疚,他说,“带他离开。”
木尚嵇冷冷地笑了,笑得却有几分凄然。他早就该知道,这个恶鬼接近自己不过是为了利用,那些有意无意的挑逗,那些温柔安慰愤愤不平的话,全都是为了救这个青鳞鬼罢了。
可他却愚蠢到轻而易举被他套牢。
大约是太孤寂了吧,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他用尽全力爱过的也只有一个修罗,而那个修罗并不爱他。于是他明明知道阿黎多接近他有目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对这个这么多年来第一个主动接近自己的恶鬼动了心。
但他不能再心软了。
”你们若是敢踏出这道门,我便催动下在你和他身体中的毒蛊。被业虫啃食五脏六腑的感觉,想必你不想尝试吧?”木尚嵇的的声音故作冰冷,更多的却是颓然和愤恨。
阿黎多却并未露出多少惊讶之色,他早就猜到木尚嵇会在修补愆那摩罗的人身时做些手脚。他笑道,“你会下毒,我难道就不会么?”
木尚嵇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们恶鬼有十万八千种,其中有一半以上身体中都带毒,尤其是一种刀劳鬼,口中可以射出毒针,被那上面的毒液沾染到的皮肤会迅速溃烂腐蚀,死状凄惨。我们王宫里为了不让侍卫叛变,会给他们喂下以刀劳鬼毒液为原料制造的傀儡蛊,这些蛊虫是被用我们的血养大的,血脉相通。一旦我们死去,那些护卫不利的侍卫身体中的蛊虫便会开始吐出刀劳鬼的毒液,内脏化为黑水而死。”
木尚嵇死死咬着嘴唇,怒道,“好啊,你我同归于尽,黄泉路上倒也不孤单!”
“谁说我下在你身上了?”阿黎多勾起嘴角,“还记得你那位怒发冲冠有勇无谋的前夫吗?他当时可是揪着我的领子揪了好久……”
木尚嵇脸色丕变,血色尽去。
他竟是下在迦毗罗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