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阳子沉默了片刻,忽然神色沉重地说,“你可知地狱的境况越来越差了。不知什么原因,除了阿鼻地狱之外,其他的七热地狱越来越热,八寒地狱越来越冷,水越来越少,吃的也越来越少。若要自救,当然不能等天庭开恩。”
颜非眨巴眨巴眼睛,发现原来师父撒起谎来竟然可以这么逼真,那种带着一丝悲伤的沉重表情,听起来竟有些悲壮之感。
狐妖冷声问,“你不是给天庭做事的么?这么做的后果,你可知道?”
“我虽然为天庭做事,但我毕竟生在青莲地狱。我不忍看到自己曾经的部族活在那样的地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的日子,大家都过够了。”
狐妖虽然是畜生道中的生灵,但他当年也是去过地狱的。那种根本不知道舒适为何物的地方,令人简直难以想象要如何在那里活那么长的时间。
他们这些曾经的魔兵自从战败后就东躲西藏,隐居山林不敢露面。六欲本相经也早已经大量被天庭销毁,因此他当年听说此地有仅存的几本六欲本相经之一,便来到这里守着那波旬最后的意志和教诲。这么多年没有见到几个人类,却忽然出现了这两个青红无常,还说是被那个战后才归顺他们的红无常告诉他们的,总令他觉得有些蹊跷。
可是这两个人又没有什么攻击性,而且他们说地狱中还有人想要看六欲本相经。这本经书若是能再度流传开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至于经书的内容,也没什么好藏的。天庭早就知道了,而且若是无缘之人看了,也看不懂里面在写什么,更不可能悟出六合归一之法来。
如果他们真是天庭派来的,等他们离开自己马上换个地方就是。当然最稳妥的办法是把他们俩都杀了,这样自己的藏身之处也不会被泄露……但这样岂不是尚未定罪便滥杀?实在有违上神的教导……
见狐妖犹疑不定,檀阳子便放缓语气说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愿意誊写一份带走,不碰你的原书,如何?你应该也希望看到这本书再次复活吧?没有人看的书,终日不见天日,存在与否岂不是没有区别了?”
狐妖仍旧冷冷地盯着他们,难辨意图。檀阳子见状,忽然露出了放弃一般的无奈神态,“若你实在不愿便罢了。打扰了。”他说完,便一伸手,斩业剑便飞回他手中。颜非迈着有些虚浮的步伐走到他身边,故意问了句,“师父,那书怎么办?”
“再去别处找吧。”
他们刚作势要走,出路却被那狐妖堵死了。愆那立刻戒备起来,背后的斩业剑铿然颤动,发出阵阵龙吟。
“怎么?阁下不打算放我们离开?”愆那微微眯起眼睛,瞳仁深处闪过一丝寒芒,语气也危险起来。
然而狐妖却说,“你们要看,可以。不过期间你们一步也不准离开这个山洞。那本书也必须妥善使用,一个角都不许弄坏,抄写也绝不能有一丝谬误。你们离开后,便再也不准回来,也不可对人透露此地。若是你们不守信用,不论你们是在地狱还是人间,我总有办法找到你们。”
“这是自然。”
“而且,你们最好不要让你们的上司知道此事,否则,只怕你们两个小命不保。”狐妖说着,一条巨尾忽然挥起,在洞顶某处狠狠拍了一下。一阵噼里啪啦的石块掉落,烟尘四起。颜非气没闭好,没留神吸入了一大口尘埃,一边咳嗽着一边用袖子呼扇,烟尘渐渐散去后,便看到碎石中间果真躺着三卷似乎是用骨头制成的书简。
檀阳子和颜非对视一眼,立刻从行囊中找出朱砂笔。没有可以写字的纸,愆那便撕扯下道袍的衬里。颜非怕他师父长时间抄写那些晦涩的地狱文眼睛会酸痛,便说,“师父,我来抄吧。我目力好。”
愆那也没客气,他年龄渐长,眼睛也很容易疲劳,便在掌中燃了一簇青色火焰道,“我替你照明。”
见两人立刻开始抄写,狐妖这才懒懒地把刚才没吃完的野猪拖回窝边,继续啃食那被开膛破肚的可怜畜生。颜非见他那一点也不矜持的凶残吃相,暗想人家都说狐狸激灵聪明,这一只怎么感觉傻兮兮的?跟个二愣子一样,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而且如果是从前的魔兵,不是应该更凶残一点吗?这只……也太好说话了吧?
这六欲本相经虽然是用地狱文写成,不过似乎还掺杂了不少天语,读起来有些晦涩。他一边抄一边努力理解,写着写着,却渐渐有了种古怪的感觉。
有些像是……似曾相识……
像是在哪看过似的……
可是他师父怎么可能给他看过这么危险的东西……
大概只是错觉吧,他摈弃这一丝疑虑,继续专心誊写……
而另一边,檀阳子从眼角打量着狐妖,心中暗暗盘算。
当年在波旬的军队中,有不少都是畜生道里有神通的妖兽,九尾狐就有好几只,其中有四只能化为人形。这一只看来却是变不了身的。他断了六条尾巴,修为大减,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能化为人形……但这只狐妖虽然十分强壮,头脑却十分简单,应该不是什么波旬军中的重要人物才是。
这些残余的小魔兵之间似乎还是有某些联系,所以他才会知道阿伊跶。
为什么他们还要保持联络呢?他们难道还没有死心么?
那些地位比较高的魔将又都在何处?这些魔兵是否也和他们有联系?是否还听命于他们?
天庭知道么?
一个个疑问徘徊在他头脑里,他隐约觉得自己又被卷入了什么他想象不到的漩涡里。一如当初在襄阳,看到那钵昙摩华的光芒时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