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颜非说得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何心底仍然有些不是滋味, “你想去找他,便去吧。”
“不用大老远的跑到襄阳去, 我给他去封信就是了。只是也不知道他会收多少诊金,想来这细雨楼这么大,赚的钱应该不少,大概能负担得起。“颜非自言自语道。
檀阳子却淡淡说了句,“如果是你求他,只怕他还愿意免费行善呢。”
颜非刚想表示赞同,却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似的,贼兮兮一笑,吊起眼角觑着檀阳子,“师父,您这话听着怎么像是有点吃味?”
檀阳子威严地瞪他一眼,“什么吃味,我吃什么味了?”说完也不等颜非回答,自己先走了。
整个海棠镇都知道,细雨楼停业了。但是知道原因的却没有几个。有些原本沉迷于细雨楼花魁的男人也像是得了失忆症一般,不记得最后那一天的晚上自己是怎么喝醉了跑到大街上的。街头巷尾流传着细雨楼闹鬼的传闻,但是过了几天后,传言也就渐渐失了热度。
医仙派在每一个城镇都有联络人,这些联络人通常大隐隐于市,开一间小小的医馆或药房,不知道的还以为只是某个普通低调但是医术高明的大夫。而距离海棠镇最近的联络人在汴梁,颜非和檀阳子只要骑马半天就能到达。
那是一条名叫第三甜水巷的小街,一连串紧紧挨在一起的铺子里的一间。挂着的药铺旗子已经有些破旧发黄,但在门口排队抓药看病的人却不少。檀阳子跟在颜非身后走近医馆,马上就有排队的人不满地喊道,“喂!你们怎么插队啊!”
紧跟着其他人也是一阵抱怨,檀阳子便拍拍颜非肩膀,冲着队伍偏了偏头,示意颜非去排队。
颜非瘪瘪嘴,不情不愿地走到队伍最后。
过了半柱香时间,两个人被日渐火热起来的太阳照得昏昏沉沉,口里又渴。檀阳子见颜非脸颊都被晒红了,不吭不声地去隔了几间铺子的香饮子铺面那儿,买了两碗荔枝渴水端了回来。颜非一看眼睛都亮了,这可是他最喜欢的饮料,接过来咕噜咕噜喝了好几大口,荔枝清甜的香气被清冽的冰水衬托糅合,回荡在唇齿之间,甚为美味。
看着颜非喝得太快,水从碗边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檀阳子微微笑着,摇摇头,伸手去给他擦了擦,就像小时候那样。颜非一愣,随即起了几分坏心,忽然伸出舌尖去舔那唇边的糖水,同时“状似不经意”地舔了一下檀阳子的指尖。
檀阳子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连忙把手缩回袖里,隐有薄怒,但又不确定颜非是不是故意的,也不好发作,只是重重咳了一声,然后低头喝自己的饮子。
结果颜非这小子又笑嘻嘻凑过来,“师父,我喝完了。”说着眼睛却往师父的碗里瞥。
檀阳子翻了个白眼,以为是他贪食,便将自己手里的碗递过去。谁知颜非接过来,却将碗转了个圈,贴着檀阳子刚才喝水的地方喝了起来。
檀阳子面上一热,有些不自在地看向别处。
这小子……
颜非只是喝了一口,看到檀阳子窘迫的样子,立刻心情大好,仿佛再排个把个时辰他也甘愿。他笑着把晚凑到檀阳子唇边,“师父我喝够了。”
檀阳子当然不可能真的就着他的手喝,瞪了他一眼,接过碗来,一口饮尽后便将两只碗还了回去。
此时也终于伦到他们了。两人被一位药童叫进铺子里,态度略傲慢地问他们是要看大夫还是抓药。颜非便从怀里掏出来一枚蝉蜕。乍看只是一只普通的蝉蜕,但若仔细看,便可发现是用极透的黄玉磨制而成,分外精巧。且在蝉蜕的肚子上刻有一个柳字。
那药童一见此物,忽然变了脸色,连忙起身将他们二人引入后堂。不多时进来一个衣着儒雅大约四五十岁的郎中,对着他们十分恭敬地作揖,还问他们是否有什么事要吩咐。
檀阳子见颜非脸上也露出某种受宠若惊之色,显然也是没想到这蝉蜕竟然令他们忽然身价倍增。
颜非赶紧从怀里拿出已经写好的信件,大致说了下细雨楼愿意花重金请柳玉生去一趟,便写了封信问问他愿不愿意去。想麻烦他们将信送到柳玉生手里。
那郎中诚惶诚恐双手接过信件,再三保证他们一定在十日内送到。颜非和檀阳子都是一惊,从汴梁去襄阳怎么也得半个月,十日便到就只能快马加鞭一刻不停才有可能。颜非似乎有些过意不去,便说那边病情倒是稳定了,迟一两日应该也没事,但郎中还是不断保证一定不会出差错。之后又端来极好的茶水点心,邀请他们用完再走。
从医馆出来,颜非发现师父脸色有点冷。
颜非:“师父,你不高兴了?”
檀阳子:“没有。不过你那个柳神医看起来还是医仙派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很不简单。”
颜非:“是啊,他只说有事找他的话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去最近的联络处,没想到他们这么上心……”
檀阳子:“他肯把这东西给你,想来也是对你十分看重了。他帮你这么多次,不可能无所求吧?你将来要如何报答他?”
颜非听出檀阳子声音里的一丝酸气,连忙往前一步拦住师父,认真地望着师父的眼睛说,“您不喜欢的话,我就把这蝉蜕还给他们。原本留着,是因为活体转生术不甚稳定,不知道忽然从地狱回来后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看来也没什么问题了。有他需要我的地方,我尽心替他办事就是了。”
看颜非忽然这么正儿八经地说话,檀阳子又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徒弟交一个厉害的朋友不是好事吗?自己跟着在这儿酸什么?
他于是一推颜非的手道,放柔神色说道,“还是收着吧,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
见师父如此大度,颜非却有些失落似的。哦了一声,将蝉蜕揣回袖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