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狼狈趴着的「甴曱」一听见蟑螂这两个字登时扭曲了虫脸上的丑陋表情,浑身散着零碎金光的身体也发出一阵痉挛似的暴躁战栗。
见状,那刚刚猛地一脚将「甴曱」从三楼黄小卉家门口踢到二楼来的身影也拎着手上那一袋子烫呼呼的小馄饨就干脆一步步走下楼来。
之后更随着头顶那不停摇晃闪烁的灯光逐渐亮起,这人模模糊糊的面容却也逐渐清晰起来。
——千里香馄饨
最先入眼是他上衣的工作服上清楚地写着这一行斗大的广告字体。
但显然,经历过刚刚那遭,任凭是谁都无法相信,这样一个能有本事一脚将这巨大怪物踹到楼下的人,真的会是个普普通通的送外卖的。
而将另一只手上拿的那只破手机随意地塞回自己的牛仔裤裤兜里。
那面容模糊,脖子上还挂着块黑色兽骨玉牌的高大身影先是弯腰迈过那个被硬生生撞出来的巨大墙洞,紧接着才抬脚缓缓从头顶的黑暗中迈步出来。
说来也怪,他脚下的步调其实很慢,每一步却仿佛都不轻不重地踏在地上那「甴曱」的脑袋随意蹂躏上一般。
可也不知为何,随着这行事诡异的男人的脚步走动,整个楼道里的穿堂风都在一刹那变得诡异紊乱不受控制。
“呼——呼——”
两边漏风的老窗户在一瞬间都在同一个方向地来回地疯狂开合拍打,像是在畏惧和臣服着什么强大的生灵。
直到这压制了周遭一切事物气息的人在离地上那巨大又恶心无比,还在不停地暴躁喘气的虫脑袋怪物半步前停下后,他这才居高临下地缓缓抬起了自己外卖帽子下的那张脸。
凭心而论,这是一张戾气很重,双目间也曾经充斥着压制在底下的可怕阴森与憎恨欲望的脸。
尽管如今的神情好似维持平静,穿着也十分落魄,一副好似没什么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的样子,但身处于四周围黑暗中,他的眸色和嘴唇却依然透露出一股恶鬼般让人鸡皮疙瘩直冒的可怕深沉与危险感。
此刻显出原身的男人那灰色的发丝正随着耳侧的风而飘散在半空中,月光下面目邪气,皮肤上有着一层漂浮于表面密密麻麻,闪着黑气的汉字印记。
若是凑近了看,便可发现这脸上的东西其实更接近于是某种压制强大妖魔的奇特符咒。
而要是陆三二人这会儿人能在这儿,估计也会觉得这哥们儿看着既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
眼熟就眼熟在于,他其实早在上次回字界时就与这男人有过一面之缘,不仅说过话,还近距离接触过对方,甚至是交换过一杯珍珠奶茶。
陌生就陌生在于,这一次的这人似乎和上一次表现出来的样子大相径庭,不仅气质和面貌天差地别,整个人变化大到说一句大半夜活见了鬼都不为过。
“你为什么吃人?不知道这是犯法的吗?”
“……犯,犯法?”
大概是没想到这人一显出真身后首先会和自己说这个。
先前还以为他在和自己装神弄鬼吓唬人的「甴曱」反而一愣,偏那另一头的高大男人倒是神色如常,拿起自己的手机给他看看就一脸理所当然如是冰冷重复道,
“字界新宪法,我这两天自己刚上网百度过的,字鬼现在固定不准随便吃人害人,否则会被各地字师捉拿会字界受罚,即便出来之后对找工作很不利的,而且楼上那女孩今晚又没做错什么,只是晚上想吃个外卖,你来人间生活那么久还明知故犯?”
“……”
“给你一个机会,现在立刻滚,不然我待会儿就对你不客气,还会想办法报警抓你去坐牢。”
这字里行间都是三观端正弘扬正能量的话莫名让人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
胸口和手脚被这以前就脑子有问题的疯子刚刚一脚踹的现在还在抽痛的虫脑袋怪物呆傻了两秒,却没搞懂眼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等眼见这销声匿迹多年的大字鬼一步步亲自来到自己眼前,隔方才着数里地,就早已看穿他真面目的「甴曱」也是阴森森地从喉咙里嘶鸣了一声,又欲扑上去撕烂这一副拽的上天还在这故意装疯卖傻的男人的头颅。
可他尚未来得及爬起来,忽然间,在外头危险对峙的二人就听到漆黑一片的走廊深处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
先是二楼也有个上了年纪的本地阿姨还在家用方言疑惑地嘀咕着哎哟楼上这是不是地震了。
半天,才有个穿着小裤衩背心的胖小孩好奇地扒在自家生锈的防盗门上,又一脸傻登登地扭过头吸着鼻涕对他奶奶兴奋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