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林冬皱眉问。
陈飞的肩膀重重起伏了一下, 回手拍了把咳得肩膀震颤不止的赵平生,半垂着血丝满布的眼睛,闷出口气说:“我们凌晨一点到的现场, 人已经死了,尸体还是温的。”
在场的无一不面露惊愕, 挫败感迅速蔓延。唐喆学看看林冬,见对方神情紧绷, 下意识的抬手扶住他的背。
“之前亮仔说过, 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没想到就差了几个小时……”陈飞抬起眼, 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到林冬身上,“和钱露一样, 亮仔也是一枪正中后心, 预估九毫米口径,没有弹壳遗留……房间里有报警器,但是没有被触发,门锁也没有被破坏,我们现场判断凶手可能是伪装成物业工作人员,骗取死者信任,进入房间后实施了枪决。”
感觉到手底下传来轻微的震颤, 唐喆学无奈默叹。是毒蜂,他又一次领先警方一步,斩断了他们费尽心血追踪而来的线索。通常来说任何接触都会留下痕迹,但这只毒蜂就如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世界上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一样。
林冬闭上眼,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摩擦着。所有案件相关的画面、证据、卷宗笔录等线索在脑海中迅速播放,一条线缠着另一条,如麻般的纠缠在一起。忽然,一根线头从那团乱麻中探了出来,瞬间被他紧紧抓住。
睁开眼,林冬目光坚定地望向陈飞,“庞宁的死是一个开始,然后是钱露,亮仔,如果我的判断没错,杀亮仔本该是林玥的任务,但是她知道自己被警方盯上了,不能轻举妄动,所以毒——”他稍作停顿,将无法落于书面的推测换了一种说法:“所以杀死钱露的凶手,不得已冒着被警方抓个正着的风险上门解决了亮仔,这个人和林玥是搭档,或者至少有合作层面的关系,陈队,现在必须得控制住林玥,严密监控她接触到的所有人。”
略加思索,陈飞点了点头:“我认为林队说的有道理,你们有什么意见?”
组员们互相看了看,片刻后纷纷表示赞同。陈飞一拍座椅扶手,起身宣布:“我这就安排设点监控,从现在开始盯死那个林玥,苗红你带吕袁桥,大伟许杰你们俩一组,罗家楠和……哦,林队,这几天老赵的旧枪伤又犯了,不适合盯梢,借你们组二吉用用?”
只见罗家楠举起缠着绑带的手,一脸“我真的不想再跟悬案组的人扯上关系”,无声抗议。唐喆学也不太想去,眼下毒蜂接二连三地作案,他实在不放心搁林冬一个人。
“可以,”林冬无视了他们挂在脸上的心思,“还有,陈队,耗子提到的那个董欣兰目前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得尽快找到她的下落。”
陈飞抬抬手,对林冬说:“技术部那边在追了,叫这个名字的还挺多,缉毒处的正在按条件排查,说是尽快给消息。”
“行,不耽误功夫了,头儿,我先带袁桥过去设点儿。”苗红冲陈飞点了下头,转脸望向大徒弟罗家楠,“现在是下午两点,你记着,跟二吉凌晨两点去接班啊。”
罗家楠垮下脸:“师傅,我明儿得回我妈那,俩月没回去了,你看能不能让我带二吉先值头班?”
“呦,一到干活的时候就想起来尽孝心了?”苗红朝他挥挥手,跟轰苍蝇似的,“去吧去吧。”
“诶!”罗家楠往前走了两步,推了下唐喆学的胳膊,“走吧。”
唐喆学皱眉看看林冬,略带担忧地叮嘱道:“你早点回去,进屋把窗帘拉好,门锁好,睡觉之前记得在门上顶把椅子。”
他的声音很轻,但会议室里除了赵平生的咳嗽声再无其他杂音,所以大家基本都能听见。感觉周围射来几道异样的视线,林冬不自在地别过头,应了一声便先于他们离开了会议室。
他始终无法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刻意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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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卡盯梢,唐喆学干过这活儿。首先需要选个合适的隐蔽处,角度,视野都要开阔;其次是得彻底研究透了被盯梢的整栋建筑结构,尤其是嫌疑人身处的那一层,重点掌握通道出入口情况,便于发现可疑情况及时反应。
征用民房是最难的环节,只在极少情况下,有现成的空屋子供警方设点。到了林玥家楼下,唐喆学和罗家楠有点傻眼。虽然唐喆学之前来过一次,但由于是直接进的地下停车场,没顾得上注意周遭环境,现在选点才发现,林玥家那栋楼前面是一片别墅,方圆一公里内没有正对着她家窗户的高层。
好在旁边有栋呈直角与目标建筑相邻的高层。林玥家的窗户都朝南,根据经验,设点位置该选择在略高于目标楼层二到三层、正对或呈四十五度角可以看到房间内全貌的位置。俩人到楼下的中介转悠了一圈,没合适的房子空置,只好上门征询住户的同意。
适合的房子有三套,第一户有小孩子,不便安置,第二户有卧病在床的老人家,同理。正当他们要离开第二户去第三户进行询问时,忽听楼上传来哗啦哗啦的响动,像是在打麻将。紧跟着又有类似矿泉水瓶、易拉罐的东西,摔在地板上噼里啪啦直响,其间夹杂着脚步声和喧哗声。
女主人皱眉瞪着天花,低声抱怨:“又开始了,警察同志,你们听听,每天下午三点,楼上就跟开麻将馆似的,一直闹腾到凌晨。”
唐喆学也抬起脸:“这扰民啊,没报警?”
“报了,派出所的来过,可人家没违法,也不能关起来啊。”女主人说着,不耐地哼了一声,“据说是某个大人物的亲戚,租这的房子招待朋友用,所以啊,就只能委屈咱这小老百姓忍着呗。”
闻言,罗家楠不屑笑笑,抬手拍上唐喆学的肩膀。
“走,二吉,咱上去看看这特么是哪来的皇亲国戚,要是那招摇撞骗的主,保不齐连安置费都给局里省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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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哐哐——
罗家楠抬手捶门,兴许是里面麻将声忒大,半天都没人应门。他又捶了几拳,这才听里面吼了一声“谁啊?”。动静倍儿不耐烦,口气听着还挺狂。
罗家楠比应门的还狂:“市公安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