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温止波大概不满意这个答案,所以一次又一次地在他梦里死去活来。
他醒后,不想再睡,也不知道要干嘛,茫然地出了房间,进了客厅,车鉴在外面,看到他后,笑说:“看看你这样子……”然后便上来拉他,“跟我来,把自己交给我,保管让你忘记一切烦恼。”
他迟疑片刻,跟着车鉴走了。
一个小时后,他带着一背的火热鞭痕安心入睡了,那鞭痕没有在他的皮肤上显山露水,而是烙在他的灵魂上,很痛,但越痛他才越安心。
他入梦了,起初,他是小男孩,被母亲牵在手里,见家中长辈时,母亲让他背诗,他没背好,被母亲在身上拧了几下,很疼,但也安心,因为这个时间,他还有母亲。
然后,他长大了一些,在上学,父亲头一秒还在夸他成绩好,下一秒便转身去抱他的异母弟弟,他像是挨了一个耳光,疼,也让他清醒。
他又长大了一些,读高中了,在住校,有两三个玩得好的朋友,其中一个是女孩。有四五个对头,其中两人叫章悦文、车鉴。某天,女孩在回家的路上出事了,后来没有再回学校。
十几年后,彭菲告诉他,当时那个小女孩是被人强奸了,章悦文找的人。
“你怎么知道的?”他问彭菲。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彭菲道,“你知道他还做过哪些事吗?等我一件一件慢慢告诉你。你听了会很痛苦——痛苦就对了。”
他在心底想:我是痛苦,但不是你要我感受到的那种痛苦。
他个头又长了,大学了。
年轻的温止波牵着少女模样的彭菲出场。
彭菲像只小鹿,能从一个山头蹦到另一个山头的那种,活力无限,让人移不开眼睛;又像是只火烈鸟,翅膀一展就能跃上天空,点亮漫天的火烧云,也点亮了一颗情窦初开的心。
“你喜欢他?你喜欢他什么呢?”章悦文问他。
少年们已经长大,终于从互相看不顺眼变成能和平相处了。
他说:“嗯,我喜欢她,大概是喜欢她的自由,无拘无束。”
“那为什么不和我试试呢?和我谈恋爱,你会很自由,我也是。”
“嗯?”他第一次正视章悦文。这位章少爷在家中比自己得宠,交的朋友也比自己强,但他却想和自己谈恋爱。
一年后,在经历过许多类似于美救英雄、路见不平、见义勇为、雪中送炭等等考验后,于希言和章悦文在一起了。
这不是于希言想象中的爱情,但也不坏,有人满足生理需求,也有自由,没哪里不好。
二年后,天下太平。
彭菲又来找温止波,她戴棒球帽,脚踩一块滑板,跟在温止波身旁,在他前后左右溜溜达达地滑得惊险刺激又花样百出。这么酷的女孩,于希言这辈子就见过这一个。
章悦文道:“你又在看他。”
于希言笑道:“就看看。”
不久后,于希言发现章悦文跟车鉴搞上了,他有些介意,但没到痛苦的程度。他从未得到过无私的爱,从父母那都没得到过,还能指望章悦文?
放宽心来想,其实多个车鉴也不是坏事。一来这符合两人在一起时说的自由原则,他不管章悦文,那就等于章悦文也不能管他;二来反正他不喜欢陪章悦文玩这些重口味的花样,有人代劳,轻松的是他,他是获益者。
三年后,于希言偶然发现彭菲在玩极限运动,他叹为观止,这女孩简直是长了一双翅膀,歇不住。
六年后,于希言在花海定居,温止波和彭菲也在这里。不过在温止波死之前,于希言没见过彭菲,知道她在这个城市,但从未见过她。
十一年后,温止波死后,彭菲来找于希言——站在于希言的角度,这可以说是温止波的生命发挥的最大价值。
彭菲出现了,于希言从此昼夜不得安宁。
三十而立,于希言活了三十年,却像个三岁的孩子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美化滤镜被人打破,然后他的生活突然变得丑陋起来。
彭菲执意要告诉他章悦文是怎样的人,告诉他车鉴是怎样的人。大概她是想让他看清他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