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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轩的眼皮子动了动:“颖萝有武功,陈大贵没那么容易近她的身,而不近她的身,便下不了迷药,更遑论把她背走了。”

“陈大贵不可以,你却可以!”华珠眸色一厉,心中暗叹,廖子承瞒得真深,一直到刚刚才把所有线索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哦?我几时给颖萝下药了?”

“小黑屋。”

陈轩的脸色一变,又听得少女清亮的嗓音在室内徐徐响起:“白天,女道士故意跟我们讲了小黑屋的禁忌,颖萝心性叛逆,越是不能做的事便越是想做。有染千桦拘着她,她尚且不敢造次。晚上,陈大贵躲在后山学了几声猫叫,将颖萝成功吸引到后院,恰逢染千桦不在,颖萝起了一探小黑屋的心思。她进去了,门关上了,片刻后,你来了。你的出现合情合理,因为公主跟颖萝一样讨厌猫,便叫你来驱赶。正因为如此,我们谁都没怀疑到你头上,包括颖萝。你在灯笼的灯油里放了迷药,颖萝提着灯笼四下寻找偷袭她的恶灵,顺便将迷药吸入肺腑。半夜,趁染将军去如厕,陈大贵背走昏迷不醒的颖萝,再叫莲儿假扮颖萝躺在被子里。天亮时分,他再把颖萝背回来。莲儿迅速跑到小厨房,与女道士一起做早膳。”

长乐公主的脸都绿了:“驸马……你……你怎么可以利用我?”

陈轩朝长乐公主抱歉一笑,又低垂着眉眼问道:“你们找遍了附近也没找到冰窖或地道,不是吗?我们装神弄鬼而已,并未杀死颖萝,颖萝是恶灵杀死的。”

“你的狡辩没有意义了,驸马。”华珠摇了摇头,看向陈大贵道,“那日,我们带着颖萝的尸体渡河,我在你船舱里摔了一跤,有着棚子的船舱本该干燥,可地面全是水渍。那里,就是你搬来冰块,把颖萝被冻死的地方吧?”

陈大贵的嘴角抽了抽,不答话。但这副表情,已经藏不住他的做贼心虚了。

“啊,你们……你们两个不是死敌吗?”年政远走到陈大贵跟前,指着女道士问,“她抢了你生意,你砸过她摊子,都是假的吗?”

陈大贵咬紧牙关,依然不答。

“你不说,我来替你说,反正你们两个都嘴硬。”华珠不声不响地拾起丢在女道士桌上的一纸档案,念道,“陈晓月,女,十五岁,七月入公主府为婢,十一月殁。死因,天花。内幕,为邢夫人陪葬。”

邢夫人,公主的乳娘。

年政远瞪了瞪眼睛,又指着陈大贵道:“陈大贵,陈晓月,啊,你们……你们是父女?”

一缕青丝被风儿吹下,华珠随手一挽,用簪子定住,容色不变道:“不止他们是父女,天师与陈晓月还是母女,我没说错吧,陈夫人?”

此话一出,长乐公主与染千桦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惊讶之色,她们一直以为天师乃修行中人,未曾婚配。

华珠又道:“陈夫人你三年前的确得了天花,但你没有死掉,死的是你在公主府当差的女儿,为了给女儿报仇,你便想了一个伪装成天师的法子。你的丈夫是茅山道士,你学了他本领。不过在回京之前,你找人学了易容术,只是依旧担心被人看出破绽,于是你丈夫故意到你摊前挑衅,又打又骂又喊杀,这样一来,即便容貌上有一两分酷似从前的你,也不会有街坊邻居认为你是他过世的妻子。”

颖萝仅仅是骂了她几句便被她定义为对天神不敬,陈大贵不知砸了她多少回摊,她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这不是太奇怪了吗?可惜当时她只顾着拆穿她把戏,竟忽略了这一重要疑点。

“公主府对外宣称陈晓月是得了天花,实际要她为邢夫人殉葬。你们跑去公主府求情,公主府的侍卫打瞎了陈大贵的一只眼睛。你儿子便想把妹妹偷出来,结果被侍卫活活打死。”华珠不夹杂任何情绪色彩地分析完,胸口仿若堵了一块大石,呼吸不畅。

这世上,总有些游走在全是巅峰的人,自认为能将所有人鱼肉与股掌之间,比如赫连笙,比如长乐公主。可他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眼中蚂蚁一般的存在,一旦发起狠来,也能给他们雷霆一击。不是有钱人就一定比穷人聪明,他们不缺乏智慧、手段、心计。夹缝中生存,赋予了他们非比寻常的坚韧。这些含着金汤匙长大的天之骄子(女),又怎么会懂?

“颖萝呢?我的颖萝又怎么碍着你了?”染千桦双目如炬地问向女道士。

女道士垂下眸子,眼底有泪水一点一点地流了下来:“年小姐有一点说错了,我儿子不是被公主府的侍卫活活打死的,他们将他打成重伤,丢出了公主府。他本来可以活着等我们敢去救他,可是一个狂傲无比的小姑娘,嫌他跌跌撞撞挡了她的路,一鞭子抽开他……他就那么死掉了……我看得很清楚,一个有着蜜色肌肤,容颜精致的小姑娘,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那一鞭抽中了我儿子的脑袋。我儿子愣在那里,仿佛被点了穴一般,然后直直倒下,看向远在人潮后的我,再也爬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