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外面忽然乱了起来,脚步声,在这样的黄昏更加的清晰,我站了起来,苏袖更是赶紧迎了出去,一会,一挑帘,子蹊走了进来,我想跪拜,而他一摆手,然后坐在了椅子上,后面跟上了侍候的小太监,给他摆好茶点,然后就退了出去,连苏袖也出去了。

我在一旁就这样看着。刚才挑帘子的时候看见了外面,已然黄昏了。

子蹊很累,脸色也不好,苍白苍白的,没有一点精神。

「等得心烦了吧?我知道不是可以早完事的,谁想竟拖到了现在。苏袖早上就叫你过来了吧,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子蹊的嗓子很是沙哑,可这样的话,却流露了真心。

我摇了摇头,「不饿,想知道王召我到底是何事?苏袖说,你一直和徐相,文相他们议事,到了现在,看来,不好处理吗?「

他看着另处,手拂住额,紧皱眉,然后就是,沉默。

看着这样的他,我无法再问。看他如此,心中更是不踏实了。

半晌,他轻说,但每字在这里都重千钧。

「……新州兵变,陆风毅生死未明……」

「这是昨晚知道的,想叫你,可想到你……于是召了别人商讨,想议出个对策再告诉你,但是一直到现在,具体情况都不知道……怕你等急了,就叫他们散了……」

子蹊还在说什么,但是我都听不见了,只感觉身子一震,坐了回去,旁边几子上的茶碗反落在地。

怎么说呢,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现在我透过窗子看着外面,彩霞更艳丽了,就像火一样,照耀着整个大郑宫。

春秋左传记载,鲁庄公十年春,齐师伐鲁,公将战,曹剧请见,问,何以战。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剧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遂败齐师于长勺。

要战,必有可以依靠的原由,这是古理,而今也是一样。

郑建国已是五百年了,如此漫长的岁月中,郑王一统江山,各周边附属小国伏首称臣,不敢稍有不臣之心。不过,当历史成为了传说,当繁华成为云烟,这些只留在往昔的记忆和历代文人传世的文字中了。

邹王子蹊元年。

这年并不太平。年初的时候,先王驾崩,虽然先郑王只有四岁,可他一出生就被注定好的血统决定了他的尊荣。不次于历代先王的葬礼,丰厚的陪葬,还有举国三个月的孝期。他没有儿子,所以,随后是他的堂兄,十九岁的轩辕子蹊即位,改元。

新州位于郑朝万里江山的南北之间,其间的桃花渡口,北接京城,南到江南,最是繁华重地。新州南边就是封国。原是郑附庸国的封国,毅然扬言为天下计,讨伐郑的暴政,所以自立为王,号令天下。也许是新改元的喜庆,也许是历代先王的庇佑,也许是什么人的阴谋,也许,也许仅仅是一个必然,这年秋天,一直吃紧的新州战况出了戏剧性的转折,新州巡抚陆风毅俘虏封国太子龙沂,一举挫败封的进攻。那时,举朝欢庆,并处龙沂凌极刑,以正天朝威名。

正当大家都处于胜利的虚浮中时,朝中重臣,左督御史张慈,和他的儿子张初阳,在风华楼遭刺客暗杀致死,其家产被刺客散给贫苦百姓。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一向以刚正清廉着称的左督御史其实不像他表现的那样。

这些本已经够成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消息灵通的人们发现了更加振奋人心的消息,那个如传说中英雄一样的刺客已经找到了下个行刺的目标,就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相周离。

而我,就是周离。

今年的雪下的早,也比往年厚重了许多。才深秋不过,就下起了漫天的雪。

俗语都说:「瑞雪兆丰年。」所以,人们看见这雪都很欣喜,并祈祷上苍,明年会是丰年。但是这样的雪却给我们带来了麻烦。

新州只「听说」兵变,因为两天前子夜,子蹊接到奏折,说,新州已经一天没有打开城门,并且断了往来的消息,和临近的州府完全失去了联系。现在的新州就像一座死城,没有人知道到底里面发生了什么,但从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兵变。

新州是郑和封的交界,也是战争的最前沿。

如此敏感的时候,如此敏感的地方,出了如此敏感的事情,对朝廷的震动可想而知。郑王子蹊一接到折子的子夜,就叫了整个内阁大臣来禁宫议事,独独漏了作为内阁首相的我。

也许,他是顾念我连日来的确操劳过重,也许他顾及我和陆风毅系出同门,也许,他根本不想我介入,可我已经没得选择了,漩涡早已存在。

六年前,我以状元大魁天下,我的座师正为内阁大学士徐肃,而陆风毅是徐肃的得意门生。虽说君子朋而不党,可朝中同科,同师的官员很多,彼此互为一党,壮大势力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如果一味清高,跳出这个圈子,反而是不识时务,再说,旁人也不会把你择出来的。就像在风雨交加的夜晚,就算你全副蓑衣,可雨水依然会打湿衣服,这样的环境下,雨水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