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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莫琅在外名声如何,且看那大将军府邸,纵看皆是假山好水,楠木为柱玉石为瓦,怕是连琅邪王宫也未有如此奢华。

大将军府邸内院,铮铮琴声悠悠传出,不说那些路过的侍女,连天上的雀鸟听得琴声也不由停枝而闻,只看那雪中凉亭,一白衣男子抚琴而奏,那琴音千肠百转,时而激昂澎湃时而婉转绵绵,思海之中忽而涌现一个曼妙影姿色,那是一个如萤火般的灵动少年,水袖藏面只露出了一双动人媚眼,眼角的一只红蝶更是栩栩如生诱人采摘……

琴弦忽断,男子垂目一看,指腹划出一道口子,迅速拧成血珠,落在银弦之上……

一刺耳笑声忽至,抬头便见那一身火红的娇豔女子带著几个侍女款款踏来,她正是不久前嫁进门一双公主之中的妹妹天香公主。

天香公主未嫁之前,其娇蛮之名与美色共同驰名,自从与姐姐一同嫁给了英雄莫琅之後,便在莫琅府中摆足了女主人的姿态,三天两头就找些名头惩罚莫琅院里的那些美人。然而在大将军府中伺候的却都知道,虽然莫琅府中美人如云,可叫他真正宠爱的,断不用说,自然是那亡国太子鸿。

天香公主极是善妒,她知今日父兄邀夫君齐去冬猎,一时半刻不会回来,便趁机来找赵鸿的麻烦。

她看赵鸿在院中抚琴,便上前来昂首命其让出此处以供赏雪。

本以为他会同後院那些小妾一样面露不敢,哪想赵鸿面无惊澜,只是命小奴收拾东西,欲要起来将此地让给公主。天香公主本就是可以刁难赵鸿,见他如此识趣反是不快,便勾唇扬著刻薄狠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贱人心里不服,一个男人长得如此勾人,可真是天生的狐媚胚子!

赵鸿微微蹙眉,只觉得这女人愚昧不堪,不欲同她一般见识,正欲离去却又见雪中一个黑袍少年由远而来。

那少年未叫奴儿撑伞,漆黑墨。法白星点点,那抹微微勾起的唇摆却恰似雪中红梅,却比天香公主这一身红还要豔丽……

赵鸿见他过来便猛地定住不动,就是侍儿在後头小声催他亦不走,只看那後院里最最难缠的主子驾到,冲著天香公主咧咧嘴,笑说:“方才我远远听到有人说啥……狐媚胚子?可是不是这句话?”

天香公主嗤笑一声,上下轻蔑地看著这少年,“可不是这个,眼看大的还没走,小的可又送上门来,怎麽没见人来拿跟绳子拴好,凭地出来脏了眼目。”

赵鸿闻言顿然冷下脸来,袖中双手暗暗握拳──这女人侮辱他也就罢了,竟如此出口伤人,连阿奴亦不放过……

赵鸿正要去挡在少年前头,哪想那阿奴扬著俏脸,大咧咧地走到公主面前左看右看,一派天真地道:“这话可说得半点不错,那边儿大的都还没出声呢,做小的就忙著狐假虎威,嘘──闻闻,可不是一股子狐骚味儿麽──”

此话一出,不说那些侍儿,就连天香公主带来的侍女都忍不住低头窃笑。少年此话不止是讥讽天香公主不过是做小的,却比她姐姐玉香公主还来得难伺候,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一下子就把天香公主嘴上说的全还给了她。

“你──!”天香公主顿时涨红了脸,指著少年气结难言。

这倒也不能怪公主未带眼识人,实在是对手段数太高,二人远不在一个档次上啊。想那黑蟒在上界是出了名的贱嘴儿,那些个龙子哪个不曾吃过黑蟒的苦头,谁还想不开一头撞上,那就是自讨苦吃,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那天香公主没两句就被黑蟒压制得难以翻身,眼看她被逼急了,竟抽出了腰上的鞭子,就要往黑蟒脸上抽去之时,好在那边儿突然传来声音。

“阿姐!”

只看玉香公主拧眉走来,那天香公主登时成了一只小白兔似的猫在玉香身後。若按府中辈份,玉香公主才是莫琅的正妻,而天香公主不论从出身,还是嫁人之後在府中的地位都不如大夫人,瞧她叫玉香公主看了一眼就不敢造次。

玉香公主冲著前方两人盈盈一笑,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领著这丢人现眼的妹妹走了。

送走了刁蛮公主,黑蟒只觉浑身舒爽,忽闻後方一声轻语传来:“谢阿奴公子相助。”

那声音似如九天佳乐,黑蟒回头一看,就见赵鸿噙著一抹似有似无的淡笑看著自己。黑蟒不由想到这段时日,他跟赵鸿鲜有打上照面,暗里却跟斗的你死我活一样,他实在不知为了个渣男,他堂堂黑蟒炽乌也有为个男人拈酸吃醋的一日……

黑蟒心中长叹,面上却故作不屑一般地轻哼一声──没办法,情敌相见,自该分外眼红,他好歹也该敬业一些,想他这模样还是看那自家後宫里那些妖精争宠时学的,现学现卖装得倒有七八分神似,他却不知,他脸上摆著不快,眼里却无半点恶意,似如赵鸿这等敏锐之人,又如何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