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魏王此人也颇有自知之明,多年来一直婉拒今上为他说亲的好意。然而,他确是没有料到,这回奉诏入京,竟是天子给他设的一场“鸿门宴”。
想道方才在承乾殿里,今上说:“贤妃为你挑了几个世家仕女,你便去相看相看,任是中意哪个,皇兄都为你做主。”
虽说世家舍不得尻子,但是,其他各家中适龄的常人女儿却有不少,这百年来,也有许多未得良配的楔者愿娶世家女儿。李云霁虽身有缺陷,愿意当魏王妃的人,仔细找一找,也还是有的。
今上一番美意,李云霁已经身在局中,没有拒绝的退路,只好硬着头皮,到内宫“相亲”去了。
既然是是要为魏王挑对象,今日的御花园自然比平日都热闹得多。
李云霁一路走来,便见到园中三三两两的少女。贤妃以赏花的名义,邀请众仕女入宫,当中只有几个知晓今日的目的,其余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
太监总管将人领到百花亭附近,道:“奴婢过去请示贤妃娘娘,请王爷稍候。”
魏王立于园中,那些仕女见着生人,个个以扇掩面,窃窃私语,暗中猜测这极其好看的男子究竟是何人,为何不曾听说过。
李云霁少年时面似好女,年岁越长,五官不见粗糙,反是多了分男人的硬挺,端的是俊美绝伦。
“这模样,搁在美人遍地的上京里头,也该是数一数二的了。” 李云霁毕竟是武人,耳力甚好,有些姑娘议论得大声了些,就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李云霁年少行军,没什么风花雪月的经验,在军中只谈智谋武力,毕竟刀剑无眼,长得跟鲜花似的也没用,是以过去他只听别人夸过自己长得好,也当是两句客套,故此魏王今日还是头一回听到他人议论自己的相貌。
被众多仕女交口夸赞,魏王心里并无飘飘然的滋味,反是觉得那莺莺燕燕吵得脑仁抽疼。他自小“斯文”惯了,便也喜静,最是不爱热闹。
眼前一片姹紫嫣红,眼花缭乱,就当魏王被吵得恨不得抗旨、掉头回老家的时候,一声清亮的叫声在耳边陡地响起来。
比起声音,李云霁其实最先感受到的,是花园里飘来的一股淡香。
那香气不同弥漫于御花园里的花香和脂粉气,而是另一种,更轻更淡的香气。
李云霁循声而顾,便瞧见了不远处的一个少年。那少年看起来十四、五岁,娇小玲珑,模样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玉容稚气未脱,乍看之下,好似菩萨身边的散财童子。他身着绿衫,外罩轻纱,头挽银簪,一看便知是高门出身的世家子弟。只看好几个少女围绕着他,丝毫不顾男女大防,再看他模样身材,不难猜测,这少年当是个尻。
方才那叫声,是有一个粉裙女子发出的,便看一条手绢,轻轻地飘落在靠近岸边的湖面上。
不等宫人过来,那机灵的少年就找来了根树枝,伸长手想帮姑娘去把绢子勾回来。
粉裙女子说:“圜儿,你可当心点,要不我们去叫侍卫来罢。”
“没事的,秦姐姐,马上就好了——”少年眨了眨眼。今日风大,宫里的莲花湖深得很,这小子不知是胆子大还是太调皮,竟也不怕掉进湖里。
少年伸长胳膊,树枝勾了好几下,这时候,大风突然一刮,眼看那手绢又要飞走,少年疾呼一声,身子不由往前倾去,大伙儿见了,惊叫出声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只铁臂从少年腰上环过,将差点摔进湖里的少年给捞了回来。
少年只闻到一股异香,抬眼时,男人就已经从他身边退开一步。
魏王将人扶稳,就放开了手——不知男女有大防,楔尻亦有大大妨。同时,王爷身后的护卫已将那丝绢取来,交到王爷手里。李云霁便将手绢,转交于少年手里。少年接过时眨了一眨眼,咧嘴喜道:“多谢叔叔!”
那模样灵动可爱,若是没有这声“叔叔”,也算十全十美了。
魏王不知怎地,心里没由来地一堵,面上要笑不笑,反而显得神情古怪,便只“嗯”了一声,不等他们打听姓名,转身就走。
少年望着那匆匆离去的背影,虽觉奇怪,但也没搁在心上,转头把丝绢物归原主:“秦姐姐,给。”
“谢谢圜儿。”秦小姐接过绢子,两眼却不住盯着那远去的男人瞧,轻喃说:“这魏王,好生面薄……”何止是皮薄,还有些无礼,不说一句话就急着走了。
“原来,他就是魏王?”少年惊讶地道,“我还以为,魏王爷老得能当我爷爷了。”
秦小姐“噗哧”一笑,少年不知不奇怪,她对今日入宫所为何事,可是心如明镜。虽事先知道魏王年纪不大,没想到竟是这般的青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