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下再行自宫已是晚了,颐养天年自不能够,不过再活个三年倒也不是难事,调养得法,五年也未可知。」
说完,屋中一片沉寂,何不归好似呆了一般,好半晌不能言语,良久,方涩声道:「再无他法了吗?」
姜独活一声嗤笑,「若有他法,这门功夫还叫甚断阳经。」
何不归自知死期将至,顷刻间似老了十年一般,恨恨道:「我现下便是死了,也是顶天立地一条汉子,若是成了阉人,莫说三年五载,便是三、五十年,又有什么乐趣,不若死了的好。」
姜独活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说什么,指一指门道:「既如此,先生请便。」
已是逐客之意。
恋生畏死乃人之常情,何不归尚有三月可活,要他立时自尽绝了每日折磨自是不能,只是一想到余下日子里那万针加身之痛,死也不能死得轻松,却也胆寒心怯,不由哀哀求道:「临死之人,要这些金银也无甚用,便请神医收了罢,只是求神医千万想个法子,止住我每日疼痛,让我莫要死得这般难受。」
姜独活本已起身要走,听了这话站住,「这倒不难,每日服药针灸即可。」
想一想,问他,「你是每日进谷来让我施针,还是想住在谷里?」
求医问药,自然是离大夫越近越好,何不归当即道:「还请神医容我在此借宿一段时日。」
姜独活漫不经心点点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既收了你这许多诊金,少不得与你行个方便。」
转头吩咐怀风,「收拾出一间屋来与他罢。」
当晚,何不归便在谷中住下,姜独活开出一道方子叫怀风煎好了药送去,又用银针扎了何不归百会等穴封住他痛感。一切安置妥当,怀风到舅公房中去,好奇问道:「舅公,那断阳经到底是什么功夫,怎的修炼的法门这般诡异?」
姜独活正翻看师父留下的手札,闻言一笑:「这可说来话长了。」
顿了一顿,问,「何不归已睡下?」
「睡了,他药中加了安眠之物,这时分应已睡熟了。」
「嗯,去拿些蜜饯来,咱们边吃边说。」
姜独活同怀风一般嗜甜,爷儿俩口味相近,怀风便照着母亲留下的法子腌了许多蜜饯出来,俩人聊天之时配茶来吃,其乐融融。
怀风答应着去了,不多会儿端来一壶清茶一盘蜜饯。
姜独活拈颗梅子扔进口中,想一想,道:「要说起断阳经,须得从本朝立国之时讲起了。昔日太祖雍无涯起兵于江北,历经十数年征战杀伐,终于一统中原。雍无涯领兵之能世所公认,至于私底下见不得光的诸般手段,那也是无人能出其右者。暗杀离间等事不知做了多少。当日逐鹿中原的其余几名枭雄,至少大半是死于雍无涯派去的刺客之手,便是北燕名将铁布达亦是如此死法。」
这些太祖轶闻民间流传甚广,怀风也曾听闻,却不明这与断阳经有何关系,又不好打断舅公出言询问,只得耐着性子静静听下去。
「这雍无涯身边专司刺杀的一队人马名唤暗卫,统帅暗卫之人乃是一名太监,名叫厉九霄。」
说到这里,姜独活住口不言,笑眯眯瞅着怀风,怀风心念一动,「啊」的惊呼出声,「这人同断阳经有何干系?」
姜独活见他一猜便中,呵呵一笑,「这厉九霄幼时家贫,被卖入南齐王宫做了阉奴,因得罪六宫总管,被打个半死逐出了宫门,濒死之际被神机侯苏枫染收留,见他伶俐,便授予武功,做了鞍前一名亲卫。
厉九霄天资聪颖,武学天分犹高,没过两年便将苏枫染所授武艺尽数学会。苏枫染虽未收他为徒,却也当他是半个入室弟子,委以重任,后来更是荐他到雍无涯身边当差。雍无涯见他武艺出众,便叫他统领一队人马,专司暗杀之事,用以铲除异己。」
厉九霄之名怀风也是听过的,知道这人是太祖身边得力之人,却从未听闻他练过什么断阳经,不觉纳罕,疑问脱口而出。
「莫急莫急,且听我慢慢说。」
姜独活抿一口茶润润喉咙,继续道:「那时厉九霄不过二十出头,武艺虽高,却远未到登峰造极之境,只是他心性坚韧,出手从未尝败,由此渐得重用。后来雍无涯一统江北,马上便要越江而下直取南齐,便在这时神机侯苏枫染突然失踪,当时盛传苏枫染是往昆仑山求仙问道去,却也有人私下传言苏枫染被雍无涯毒害而死。
这等秘事距今年代久远,早已不可考证,事关雍无涯声名,本朝正史上自然是写神机侯求仙去了,只是当日苏枫染失踪不久,厉九霄便突然刺杀雍无涯。他得苏枫染救命之恩,苏枫染同雍无涯又是同门师兄弟,情好弥笃,厉九霄因何有此一举,耐人寻味至极。雍无涯亦是武功高手,如何能死在厉九霄剑下,只是猝不及防让他伤了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