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之凿凿,兼且有纹有路,可见绝非空穴来风之词,到这时节,已容不得怀舟不信,一颗心冷得缩成一团。
褚妃说得兴起,丝毫不曾留意怀舟脸色大变,继续道:「你父亲一共四个贴身亲卫晓得这事,他娶了慕紫菀后使将这几人都外放做官去了,其中有个叫做牛必成的,离开王府后去了涿郡做游骑将军,几年前因吃空饷让兵部革了职,如今又回了平京。这人原就同你二舅熟识,现下他穷困潦倒,急欲寻个靠山东山再起,便同你二舅说了此事,只道愿做个人证换个一官半职。你两个舅舅拿不定主意,便买通这里守卫报信与我,我思来想去,以得先将你找来说一说。」
说着捉紧怀舟手臂,「孩子,你现下是亲王之尊,又是太子亲信,许个官职还不是轻而动举,便如了那牛必成所愿,叫他去跟宗人府讲明实情,待查清此事,我便可脱了这戕害王孙的罪名,从这里出去了。」
怀舟自负定力过人,却再想不到也有怕得发抖的一天,便连声音也颤了起来。
「母亲,那牛必成是真有其人吗?他这些话是信口雌黄还是真有其事,儿子须见见他好生问个明白,不然闹到宗人府去,若是他所说非真,父亲固然地下难安,儿子也难免蒙羞,贻笑人前。」
褚妃点一点头,「我儿说的是,是该先去见见这牛必成,若有甚人证物证还在,也好先找出来以备宗人府査验。」
想一想,道:「我是不知这人住哪儿,你二舅应是晓得的,你去问他罢,早些找着人,带回你府里安置罢。」
「儿子省得了,」怀舟强作欢颜,安慰道:「母亲放心,儿子必将事情弄个明白,还母亲一个公道。」
褚妃原是心如槁木,如今突现曙光得救有望,喜不自胜之下神采竟也恢复几分,宛然又是当年风姿绰约的王妃风范,笑吟吟将怀舟搂在怀里疼爱。
她许久不见儿子,正事说完,正要再讲些家常,却听外面李元旺敲门叫道:「娘娘,时辰不早了,再不走可不行了。」
怀舟在此已有顿饭工夫,确然不能再行逗留,褚妃恋恋不舍拉儿子站起,道:「你先去罢,咱娘儿两相聚也不在这一时,事情办妥了,以后有的是日子。」
「是,母亲保重,儿子先走了,改日再来看您。」
怀舟再看母亲一眼,咬牙走了出去。
出了后院,怀舟停住脚步看向李元旺,「方才我和娘娘在房里说话,你都听见些什么?」
李元旺一顿,陪笑道:「王爷和娘娘的话小的哪儿敢听啊,再说了,芳蕊姑娘扯着小的站得有八丈远,兔子耳朵也听不见啊。」
怀舟嗯了一声,缓缓道:「你倒是个识进退的,如此甚好,今日之事不用我嘱咐,想来你也知道该当如何。」
李元旺立时一脸正色,指天发誓,「王爷放心,小的一张嘴再严实不过,若从我嘴里漏了风声,管叫天打雷劈。」
怀舟淡淡一笑,「倒也不用发这毒誓,我自然是信得过你这奶兄弟的,日后你好生照应娘娘,我绝不亏待你就是。」
李元旺要的便是这一句,欢天喜地之余不忘差事,稳稳当当将怀舟送了出去。
这一趟夜访清莲观竟访出这么个结果,怀舟措手不及,心乱如麻之余却不敢耽搁,翌日便找上褚家问二舅褚延仁那牛必成所在。
这褚氏兄弟也有自己的盘算,如今褚家式微,他兄弟俩想要再光耀门楣,自己是力不从心,虽有长姐贵为皇后,奈何不大照拂娘家,太子又与两个舅舅疏远,偏这时冒出这么档子事来,弄得好了,二姐脱了罪名便是安王府太妃,必定同娘家亲近,捎带上怀舟这位王爷外甥,自然有的是好处,因此这褚氏兄弟一见怀舟前来,先就喜上眉梢,不须催促便说了那牛必成落脚之处,褚廷仁还欲亲自陪着过去,却叫怀舟拒了,只道须隐秘行事,人越少越好,这才叫两个舅舅留了步。
天擦黑时,怀舟一个侍卫也不带,独自来到城南武家祠旁的一条小巷里,找着左首第二家门户敲了敲门。
此刻正是晚饭时分,旁边几户人家俱是炊烟袅袅,只眼前这一户不见烟火气,怀舟等了一阵儿不见人应门,心念一动,望了望巷子里无人,推门而入,进到了宅子里。
这宅子只一进,两间正屋外再无其他,不光院门未锁,屋门亦是虚掩。怀舟进屋转了一圈,见屋里甚是简陋,桌上茶杯都是崩了口儿的,看得出姓牛的手头拮据,故此门也不锁贼也不防。
环视一周,没见着人影,怀舟思忖着牛必成应是外出未归,便捡了个干净凳子坐下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