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低头解着衣带,说她不生气是假的,可她更多的是感激。感谢老天让她摊上那么个好祖母,感谢老天没叫那老妖婆得逞,感谢她家小肉团子如今这般健康活泼,能吃能睡。

盛老太太对送来的那两个乳母还放过狠话,倘若她们伺候的好,就把她们家人的身契都送过来,让她们全家到侯府享福;倘若有个什么好歹,立刻发卖她们的家人,有多苦寒卖多苦寒,一个不剩!她们又如何能不老实,如何敢不尽心。

想到老太太是因年轻时的惨痛,才有今日这般谨慎周全,明兰心里苦涩难过,她低声道,“回头咱们多开两处粥棚罢,但愿善有善报。”

明兰把朝服交给一旁侍立的夏竹:“侯爷先去洗把脸,然后咱们好用饭。”顾廷烨点头,径自往净房走去,待洗去一身汗尘再出来时,只见屋里已摆好了饭桌,屋角远远放着了个冰盆,夫妻俩便坐下吃饭。

“这知了都不叫了,怎么天还这么热呀?”明兰素来苦夏,才喝了两口汤,额头上便沁出细细的汗来,脸颊也红晕湿润了。顾廷烨却是纹丝不动,淡褐面庞沉静一片:“今年热的委实长了些,别误了农赋才好。”

明兰愣了下,赶紧道:“要否减免些佃户的租子?”顾廷烨摇摇头,沉声道:“这倒还不用,且看两淮那边如何了。若能整治出成效,年底前多收回些盐税银子,那便什么都好说了。”

如今朝堂上下都盯着两淮一处,明里暗里较劲的厉害。沈从兴总算是反省结束,重返朝堂理事了,顾廷烨算松了口气,压力骤减,他也不想一气把所有功勋贵戚都得罪完了,皇帝是男主角,但好歹给第一男配多留些戏份不是。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顾廷烨转言道:“这几日府里可还好?若有那不省心的,就告我来处置,你且好好养着身子,别累着了。”

明兰放下筷子,亲给他舀了一碗汤,笑道:“大佛都挪了,和尚还守着空庙里念经么?侯爷放心,如今府里的老人都老实多了。”

分家时太夫人带走了好些仆众,不是她的铁杆亲信,就是可靠得用的,剩下的那些大多是颟顸老迈的世仆,不但爱倚老卖老,还处处想着尊养揩油。明兰这才想出点子,索性把原侯府那一块全部抽空,该翻新的翻新,该收拾的收拾,只需留几个老实的看屋子便可。

这一下,那些平日吆五喝六惯了的全都落了空,既没了主子,又何来差事,倘若无有差事,又怎么去外头抖威风,怎么捞好处呢?

“要是……最近有场大赦就好了……”明兰咬着筷子,自言自语着。

顾廷烨目光一闪,挑眉道:“也并非定要等大赦,先放出几家最不听话的,大抵也能收些效用。”明兰讪讪的:“你怎么知道……”她是想放些人出去,但怕人说她凉薄,只盼着皇家或朝廷有什么喜事,她好浑水摸鱼,狠狠‘恩典’一把。

“我们这种人家,府里难免有些家人跟着主子上沙场服侍过的,这算是卖过命的,有那么几家,惯会摆谱,很是讨厌。”顾廷烨微微而笑,“你寻些由头,不论算是示恩还是罚过,先发落一两家,余下的便会老实些。”

明兰听懂了,事缓则圆的道理,她点头道:“然后再瞧瞧是否还有冒头的,否则,以后等着机缘,一并放出去。”便是将来开辟园子山林,养花种草育兽的差事,明兰也不想随意交托给人,搞不好敬爱的太夫人留了不少粽子在这些老仆里头呢。

用完饭后,明兰照例服侍顾廷烨午睡,她刚睡醒,实在不好意思再躺下了,刚想起身走开,却叫顾廷烨拉住了。满枕堆着浓黑的头发,男人神色慵懒,勾着手指扯住明兰的裙角,诚挚邀请她一同午睡。明兰义正词严的拒绝:“你当我是你那宝贝儿子呢,吃了就睡。”

顾廷烨似笑非笑:“那样挺好,快长多肉。”这说的什么话,好像饲养场口号。明兰嗔着反讽:“你怎不去养猪呢?定然生意兴隆。”男人把脸埋在枕间,拖着明兰的一只手贴在脸上,吃吃的发笑:“养了,两只呢,都肥着呢,长势喜人。”明兰奋力挣脱男人的铁爪,板着面孔道:“我去瞧团哥儿,不碍着侯爷养猪了!”

顾廷烨捉着明兰不撒手,忽抬头敛了笑意:“嫁了我,你可觉着委屈?”明兰被问的莫名其妙:“委屈什么?”顾廷烨道:“这乌七八糟一大摊子,险些累的你出事。”

明兰顿时笑了:“男主外,女主内,这府里的事原就是我分内的,有什么好委屈的。”又不是嫁给凤凰男,既赔钱送车房还得受婆婆小姑欺负,外待照管夫家一大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