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样厚薄的嫁妆,也有从繁从简两种情况。繁的,就是除却陪嫁的丫鬟婆子管事和固产,大到床桌柜箱等家具,小到四季衣裳,甚至红木金箍的马桶和洗澡盆,夸张一点的搞不好连寿衣都备下了;像盛老太太和海氏,她们就拥有一整套从头到脚极其严整规制的嫁妆。
但这毕竟是少数,许多官宦人家要四处为官,哪里有时间慢慢积存,还有一些人家是后发迹的,根本采办不及周全的嫁妆,于是想出了最有效的第一千零一招。
银子!
盛老太太细细思量了一番,除了当初从金陵老宅里起出来的古董鼎瓷要留给长柏传于盛家子孙,其他便没有什么不能给明兰的;她从箱笼里起出田产和店铺的地契,一一交代。
“……这庄子在白通河京郊,里外算起来约有五六百亩良田,庄头便是你崔妈妈的老头子,那两口子我瞧着算实诚,到时候一概与你陪嫁了去。田庄旁还有一座小山林,虽不大,风水却不错,两年前我一道买了下来,叫老崔头的几个小子打理着种些果数。”盛老太太极少一次说这么多话,一边说还一边发问,“别发愣!……还记得祖母与你说过的庄务吧?!”
明兰立刻反应过来,对答如流:“嗯!用人要重信,时时常查检!再实诚的奴仆若没了得力的监管,天长日久也难免有别心,但也不可过分猜忌,寒了下头人的心。”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叹了口气:“那田庄旁原还有一大片抵卖罪臣的良田,足有上千亩,因那快地离皇庄忒近了,我想着不好便没买;早知道你会这么嫁,我就……唉!”
“不用了,够了,够了!”明兰连忙道,墨兰只有两百亩水田外加一片旱田,即使是华兰的陪嫁庄子也不过七百亩罢了,当然,王氏还给了她别的东西。
“够什么够?!”盛老太太一眼瞪过去,明兰立刻缩脖子;她瞧不得明兰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继续自顾自道,“还有金陵和老家那儿的几爿铺子店面,由你大伯照看着,还有几宗买卖的股息……”
“祖母!”明兰终于听不下去了,光是田庄山林加起来就有七八千两了,她忍不住插嘴,“这些银子便是嫁个公府小姐也够了,我哪用这好些!……再说了,您也得留些傍身的呀,俗话说,千子万子不如身边的银子……哎哟!”
明兰脑门上挨了一个爆栗,她捂着脑袋缩进炕褥里去,盛老太太大声呵斥道:“你个没出息的!你以为那大家子里头的日子好过么?大到妯娌婆母小姑,小到管事婆子丫鬟,哪个省事?!进去后有你使银子的地方!”
明兰知道祖母的意思,却摇头道:“我是什么身份外头人都知道,没什么好充冤大头的,到时候该怎样就怎样,细细计算着过也就是了;倒是您,年纪大了,身边还是多些银子的好!”别的不会,装傻充愣却是到这个时代后,明兰学的最精湛的技艺了。
盛老太太心中感动,却依旧训道:“我留着傍身钱呢,不用你来瞎操心!还不因你是高嫁,才要多陪些嫁妆!”
明兰想起华兰在袁府的光景,她没钱么,又过的好么,可见银钱是买不来看重和疼爱的;她对着老太太的眼睛,正色道:“祖母,您听我一句,若我是个有福气的,以后自然不愁日子过,若我是个福薄的,再多陪嫁也便宜的别人!您还是自己多留些吧,你身子不好,若……有个看顾不周的,或下头人不利索的,你手里有钱干什么不成呀?!”
这些都是诛心之言,甚至有些不孝忤逆的意思在其中了,非到这种时候明兰是决计不敢说的,老太太如何不明白,她眼角沁泪,低声道:“放心,他们不敢怠慢我的!……且我瞧你大嫂子是个懂礼数的,待我很是孝顺;我只忧心你这傻孩子……”
明兰眼眶湿润,努力作出高兴的样子,笑道:“听小桃说,她们村里原有句俗话,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孙女好歹算是高嫁了一场,总不会过不下去日子罢!”
老太太听了,也忍不住笑出来,随即板起脸,重重道:“好!他既千方百计把你算计了去,想必不会叫你饿着!”
祖孙俩说了许久,最后敲定固产还是只陪过去田庄和山林,到时候多陪些银两,外加好几大箱老太太积年存的名贵料子。
嫁妆毕竟是死物,说定了也就说定了,陪嫁的人口才是麻烦。
当初华兰出嫁时,除了葳蕤轩的一众丫鬟婆子,王氏陪送一个彩簪,老太太也给心爱的大孙女送了一个翠蝉。近十年过去了,彩簪被抬成了姨娘,生了庶长子,如今不免遭到华兰的猜忌;而翠蝉却嫁了袁府里最得力的管事,成了华兰身边最信重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