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志高抖起胆子,指着寡妇道:“百善孝为首,你怎可这般气婆母?还敢与婆母顶嘴,当初我连那般好门第的都敢休,道我不敢休了你么!”
孙母来了精神,也怂恿道:“对!休了她,咱们再找好的来!”
寡妇大笑三声,冷下脸来,高声大骂道:“寻好的?你别做白日梦了!当初你们母子俩倾家荡产,无处容身,若不是我嫁过来,立时就要挨饿受冻!你儿子是个不能生崽的!一天到晚就知道念两句酸诗,还寻花问柳,你真当你自己是甘罗潘安哪,我若不是再嫁,鬼才跟你!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还得往族里过继,我还不知道下半辈子靠得住靠不住呢!休了我可以,当初我可是在耆老里正那里写清了文书的,宅子田地我都要收回来!”
孙志高气的满脸通红,羞愤难当,孙母心疼儿子,见周围的村民都嬉笑打趣,拿古怪的眼神看自己母子,又羞又恼道:“你个女人家的,好没羞没臊,这种事也是外头混说的么?”
寡妇昂首道:“你儿子以前那些妾室一个都生不出来,好容易那窑姐儿生了一个,还是个野种!还有,你前头那媳妇改嫁后,如今一个接一个生儿子呢!咱们还是先说清楚的好,让大伙儿作个见证,回头你又拿‘无出’的罪名给我安上,想要休了我,我可不依!”
话说,淑兰似乎想要一雪前耻,改嫁后小宇宙爆发,当当当当,两年生了两对双胞胎,三儿一女,如今正坐着月子,夫家从族中人丁单薄的家庭一跃发达为人丁兴旺,公婆俩一改当初有些不满她再嫁之身的态度,一看见媳妇就眉开眼笑。
孙母气的发疯,提起地上的大棒子,用力朝寡妇身上打去,那寡妇侧身一闪,一把抓住孙母,把抡她推开,夺过棒子来,一下一下的朝孙志高身上挥去,嘴里大骂道:“你个窝囊废!敢出去喝酒寻花,敢乱使银子,乱交狐朋狗友,不给我好好在家呆着!”
打的孙志高嗷嗷直叫,满地跳着躲避,寡妇神勇无敌,拧着他耳朵,边打边骂,孙母爬起来想救儿子,却又推搡不过,三人立刻扭打成一团,周围村民乐哈哈的看着笑话。
明兰看着孙志高潦倒昏聩的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当初趾高气扬的傲慢才子模样,孙母一身的粗布衣裳,竟叫明兰想起当初她满头金钗玉簪,绫罗绸缎,坐在盛家正堂上,当着李氏的面奚落淑兰的样子来;真是往事如烟,不堪回首呀。
不一会儿,马车便要开动,长松知道前头是孙氏母子在闹腾,怕他们又缠上来,便绕开了走另一条路,品兰扒着窗口看的依依不舍,直到看不见了才放下帘子;转过身来坐好,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长长呼了一口气。
明兰瞧她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笑着吐槽道:“这下心里快活了?”
品兰过瘾的晃了晃脑袋,一脸的神清气爽:“止疼消病,延年益寿呀。”
第76回 再回祖宅
这次回盛家祖宅,全不复两年前明兰来时的欢乐气氛,内宅进出的仆妇们都轻手轻脚,不敢有半点喧闹嬉笑。
明兰先拜见了苍白瘦削的盛维夫妇,李氏一脸憔悴,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可大老太太不是一般意义的母亲,她当年带着弱子幼女历尽坎坷才换来了今日盛府的繁盛光景,李氏作为长房长媳,自得鞠躬尽瘁,这几个月下来已累掉了半条命了。
“父亲母亲服侍祖母病榻前,委实辛苦了,儿子来迟了!”长梧泣倒在盛维夫妇膝前,允儿也跪在一旁,李氏连忙扶起儿子儿媳,然后拉着允儿坐在一旁,连声:“我的儿,你有身子在,这一路已然累着了,待会儿见了老太太后便去歇息罢,家里不会见怪的。”
允儿坚辞不肯,盛维也道:“听你母亲的话,这也是老太太原来交代过的。”李氏转过身来,一手一边拉起明兰和小长栋的手,怜惜道:“好孩子,你们也累着了,赶紧随我来吧。”
走进大老太太的寝房,明兰闻到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屋内正中置了一个五层高的鎏金八宝莲花座暖炉,里头的银丝炭一闪一闪的亮着,外面寒冷,一进屋子骤然暖了起来,小长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明兰轻轻抚着他的背。
盛老太太坐在床头,看见自己的孙女孙子,原本肃穆的神情露出一抹笑容,微微点头,却并没有说话,长梧已经一步上前,扑倒在床前,哀戚的哭道:“祖母,孙儿来了!”
明兰微微走近,只见大老太太满头白发梳理的整整齐齐,眼眶深深的陷下去,鼻梁竟也有些塌了,她虚弱的躺靠着,双眼紧紧阖闭着,听见长梧的声音也只能微启嘴唇动了动,发不出什么声音来,最后在汤药婆子的帮助下艰难的点了下头,没过多久又昏迷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