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中带出一点柔情:“那些木头似的闺秀,又怎如红绡你这般知情识趣。只要摘星尚在,我枕畔自有你一席之地。”
这话说的笃定,妖女不由喜上眉梢,她家楼主身边女人直如过江之鲤,偏偏此人是个惜花性子,待她们跟那些江湖莽汉截然不同。她薛红绡也算识人无数,却没有一个男子能像云郎一般,款款深情又体贴入骨,还有一等一的武功诗才,这样的男人,也许本就不能只属于一个女人……
轻轻叹了口气,红绡娘在男人颔边印下一吻,拿起枕边红纱穿戴起来。香风划过鬓边,佳人飘然而去。赏够了那道诱人丽影,男人也坐起身来,没有穿戴衣物,就这么大大方方走到书桌前,给自己倒了盏茶水。
这时,房间内突然传来声细碎声响,一道影子出现在榻边角落处。烛火早已熄灭,月光又不甚明亮,那道影子蜷得恰到好处,似乎自己也是浅薄月光照出的倒影。
“主人,天枢部传来消息,未能完成任务,还折了位部众。请主人责罚。”
消息不怎么美妙,汇报的声音里却听不出丝毫情绪。男人早就习惯了影子的呆板,又轻轻抿了口茶水,才把茶盏放在桌上。
“人丢在沈雁手里了?”
“在智信手里,他们准备把尸体带回少林。”
“哦?”男人转过头,冲伏在地上的影子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在智信回到少林之前,派人杀了他。还有沈雁,就不用再留了,苏家寿宴之前我要看到他项上人头。”
袭杀智信尚在影子预料之中,但是取沈雁性命,却不是影子能够猜到的。他们围着浪子花费了足有三年功夫,此时居然说杀就杀了,任是如同影子这般心腹,也是料不到的。但是影子并未迟疑,直接请示道:“用玉衡部?”
“天权好了,要做得万无一失。”
摘星楼按北斗划分,天枢是普通杀手,玉衡为武林异人,而天权则是蛊毒所在,最是狠辣无比,影子顿时心领神会。
夜风吹来,男人似乎觉出了一丝凉意,然而还未等他动作,影子已经躬身从衣柜中取出套雪白衣衫,捧在男人面前。
笑了笑,男人伸手拿起衣服,随口问道:“踏雪山庄那边怎样了?”
“冉堂主确实死在姚浪手中,致命伤乃是碧玉箫所为。”
男人手上动作一缓,微微皱起眉峰:“没有其他人插手?”
影子跪在男人脚边,帮他踏上软靴:“从开阳城一路南下到凤关,姚浪身边并未半个帮手。路上连杀二十余人,除了冉枫,个个都是一招毙命。主人,这姚浪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听到这话,男人面上终于带出了点兴味;“怎么个不一样法?”
影子一丝不苟的给男人系上了外衫衣带,想了片刻才说道:“功法、性情都大有改观,像是换了个芯子。”
虽然话说的干脆,影子声音里却带出丝罕见的不确定,这猜测未免太不着边际,怕是会惹人发怒。然而男人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有趣,有趣!”
抚平了衣襟上的褶皱,男人接过影子递来的长剑,挂在腰间。放荡不羁的狂傲被那身雪衣压住,变做温文尔雅的端方,他冲着身侧影子微微一笑:“倒想见一见这个坏了我三年大计的芯子。也罢,让天枢去解决了吧,剧情马上要结束了,关键还是在沈雁身上,别节外生枝。”
虽然没听懂主人嘴里的“剧情”是何意思,但是影子不会傻到去问。恭恭敬敬伏了一礼,像来时一样,他再次消失在了床边阴影之中。
男人浑不在意的转过了身,轻展衣袖,迈步向屋外走去。
骑在马上,严漠冷眼看着不远处那伙黑衣人。三日前,他终于把自己身上那柄碧玉箫当了出去,得了百来两银子,并用这些银钱换了匹四蹄踏雪的黑色俊马。然则代步良驹还是其次,最关键的却是用玉箫引蛇出洞,他到想看看究竟都有谁在找这副皮囊的麻烦。
然而蛇还未曾引来,就冒出了批不能露脸的鼠辈。严漠是掌过乌衣门的,对于杀手自然再熟悉不过,这可跟之前那些来找“姚浪”寻仇的人截然不同。
松了松手中缰绳,让坐下骏马稍安勿躁,严漠张口问道:“是楼主让你们来的?”
他嘴中说的楼主,便是传说中的摘星楼主。几日前他审的那废物,最后声嘶力竭喊出的便是“楼主不会放过你”,这几日在坊间也多有听到摘星楼大名。然而那个名叫冉枫的家伙,却是正经的名门弟子,一个正派人物会跟身跨黑白的杀手组织起了牵连,怕是他这具皮囊也陷入了什么阴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