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生于是想起左氏司辰小神童最近正在急诊室实习,唉,这人呐,这命呐,原来到底还是有比自己更背运的人,她伸手摸摸左小的头发:“好歹吃一点,要不然你在我这儿养瘦了,大姑奶奶该说我了。”
左司辰用菜汤浇饭稀里哗啦扒完一碗,俯下身,面孔埋进臂弯里,他说:“我觉得很不舒服,有很重很重的怨气。”
“死那么惨,怎么可能没怨气。”
“今天那个送过来的时候腹腔全碎了,可是……我看伤口,”左司辰停顿了好一阵,终于说,“我觉得不像人干的。”
呃……易橘生嘴巴一张,转头看向陆离,陆离已经享用过她的晚饭,优雅地舔着猫爪子。
“嗨嗨!死猫!用到你的时候别不出声!”易橘生用筷子敲猫碗。
陆离以一双猫瞳十分高难度地给易橘生甩了个白眼:“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天底下的邪啦怪啦多了去了,我怎么知道谁是谁的?有怨气?”
“有!”左小十分肯定,天生体质所限,他对一切哀心怨念都非常敏感。
“挂了的那个死鬼呢?”
“送过来的时候魂魄已经散了,我只看到他一魂两魄,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个……就难办了啊!”陆离支张开五爪伸了个懒腰,慢慢慢慢俯下去,小巧玲珑的下巴搁在前爪上,团成若有所思的模样。左小安静地等待好了一会儿,才发现伟大的陆离猫咪大人已经睡着了,左小无奈地把他师傅抱进了猫篮,所以说,有时候真的不能怨易橘生不够尊师重道。
第二天下午左司辰上完课习惯性地去附属医院帮忙,虽然只是三年级的学生,可是左小做事周到沉稳,一向都很得老师的钟爱,走进急症室的时候左司辰皱起了眉,怨气又重了,简直像乌云罩顶。昨天那个意外被杀的病人已经被警方拉走了,要拉去给法医鉴定,这就么拉来又拉走,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不过……左小想,那些警察的压力太大了。
急诊科的主治医生罗臣在给警方写笔录,左小换衣服走过他身边,就听到罗臣拍笔骂了一句,我操!!
“怎么了?”
“写死亡原因!”罗臣声音烦躁。
“哦,怎么死的?”
“怎么死的?还能怎么死的,疼死的!我跟你讲,整个胆囊都捏碎在腹腔里,他妈的比731都狠,有什么深仇大恨得这么弄死一个人,哦……不是,四个!!难怪警察一直不肯公开死亡原因!!nnd,要是落老子手里,千刀万剐了他!!”外科医生的嘴巴都有点野,左小自动过滤脏话,提取关键情节。
难怪,左司辰心中恻然,难怪怨气这么重。
天仿佛也随人意,窗外轰隆隆一阵雷响,天色就像翻了墨汁一样,乌云压城城欲摧,罗臣站起来让值班护士多准备外伤药,这种天车祸病人会大增。急诊室里弥漫着浓重血腥与消毒药水的味道,这些气味左司辰不害怕,然而那股怨到悲凉的气息盘桓不去,让这左小的胸口非常的烦闷,左司辰跟罗臣打了个招呼说今天不舒服要先走,罗臣很关心地摸了摸他额头,嘀咕着没生病吧!要不要给你点药带回去吃?别淋雨,小心感冒……bb,罗医生是个热心肠的好医生。
左司辰摇着头说不用了,刚刚换上的白大褂又换下去,转身上了三楼。
中医内科,办公室里的大夫说华严跟着查房去了,左司辰很有礼貌地半鞠躬说好的,慢吞吞地踱过去找,反正他今天无事,也不太急。
华严,滨海大学医学院中医药科四年级,与左司辰一样,也是这繁华大都市里的异类人,于是他们天然地会成为朋友。
相比起外科的血影幢幢,中医的病房里要静谧得多,中医内科的主治医生王伟的嗓门偏大,要找到他们并不太难,华严抱着记录本一脸严肃地站在旁边,左司辰走近,闻到华严身上清凉微酸的绿檀木清香,抑郁纠结的胸口终于松开了一些。
王伟一边检查一边开药,华严刷刷刷记下来,忽然手上一停,皱眉说:“这个药里有熊胆。”
“嗯,是有熊胆。”
“换一种吧!”
“不必了吧,又不会贵多少!”王伟并不在意。
“换一种吧,我上次看到有个新药里用人工合成的熊去氧胆酸……”
“人工合成的总是不太好!”王伟有些不快,当着病人被实习生质疑用药,毕竟是很伤面子的。
“我们可以用草药,黄连、金银花都能代替,也不是非得用熊胆。”华严的长眉锋利,目光凝重,很坚持的态度,有点不依不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