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坚虽是个男人,却是个极俊美的男人,阳刚英武,少年意气,一身古铜肤色,光润古朴。他无需像那些男人似的学做女人样,只略略垂眸,便生出了女子万般不及的艳色。
阮良是个好色的人。
他虽然离不得女人,但他着实更好色,冯关荒蛮,大半女人还不如他自己生得细嫩,自从丁兰死后,便没怎么正经沾过女人。高坚货真价实算得上是个美人,阮良越看越是喜欢,对高坚也越发的好,恨不得一粥一饭都由自己亲手喂食,每日早起帮他梳头束发,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舍得弄断了。
阮良这人,心里惦记上谁时,简直能掏心掏肺,且高坚不像那些轻浮女子,学不会恃宠而骄的把戏。阮良对他好,他便受着,哪天冷了一点,他也不抱怨,来去随意,宠辱不惊,更是让阮良喜欢得紧,整个冬日都不想出门,每天挖空心思琢磨的便是吃喝玩乐,怎样让高坚开心快活。
高坚拿阮良是一向没什么办法的,如今见这人密不透风地贴上来,除了提醒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自打他出生起,就没过过这样的好日子,大约这世上,也没几人享过这般福。高坚有时看着阮良那双含笑的桃花眼,竟止不住地想到永远。
世人就是这样贪心,得了好还要更好,从不管那好处是不是你应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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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神仙般的日子过了一冬,待到来年春归,高坚骑马带着阮良出城踏青,雪花马肆意驰骋过草色淡然的旷野。高坚感觉到猎猎的风割过耳际,一手搂了兴奋惊呼的阮良填进怀里,阮良闻言大笑,转过脸来看他,眼眸间盈着春情,不是这漠上的荒野,是温融融醉死人的三月江南,只一笑,就绿了杨柳堤岸。
高坚恍惚间只觉这人十年未变,竟与初见时一般无二,可是细细看去,面目还是松泛了一些。那年,十八岁的阮良是紧绷绷的,现在却像一颗熟到软透的荔枝,每一点笑意,每一个眼波,都散发着甜腻的香味。
高坚勒住马,静静等着。
阮良就像一幅活的画,眼波流转间,一点点笑起来,他先是挑眉,又低笑,最后竟望着高坚的眼睛。
高坚别过脸去,几乎要落泪,只觉得不能立时死了,真是一桩憾事。
第9章
每年盛夏时节,便是边乱频发的时节,那时河道里涨了水,林子里密不透风,遍地是牧草,辽边盗匪横行,四处劫掠。高坚有时自睡梦中让士兵敲醒,披挂出征,甚至终日宿在军营,这样的苦日子阮良一天都过不得,自然要心疼他的小心肝吃苦受了大累,成天让人炖好补品送到帐里去,惹得人人侧目,都说媳妇也没这么会疼人的,阮公子这样的表哥,真是十世修得。
高坚却不反驳,脸上浮出不自觉的怡然笑意,仿佛微醺。
那一年辽国国事不稳,辽边更是乱得不可开交,朝廷便痛下决心要好好整治一番。高坚领兵出征时没敢通知阮良,等阮公子在家收到消息,小心肝已经奔出几十里地去。
追,那是决计追不上的,就算是追上了,也只能添乱,阮良便像个热锅上的蚂蚁,终日团团困坐。
那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美人,平日里一口热汤都要吹凉了喂给他,生怕烫着了,如今竟要去受这等长途奔袭的兵祸之苦,阮良一想就觉得心疼。
战事一起,就没个定数,原本说月余即归,可月余之后,有些人是归了,高坚却还在外面生死未卜。阮良被传言吓得不轻,天天站到城墙上去等,又等了好几日,才等到探子快马来报,说高将军领兵回来了,再过两个时辰就到。
阮良连忙滚回去沐浴更衣,又着厨房准备酒菜补品。
斜阳下,高坚领了疲兵迤逦而归,远远的看到一骑白马缓缓而来,马背上一名白衣公子,肤白如雪,眉睫乌浓,如描如画。高坚只觉得心头胀痛,连带着通身上下所有的伤口都密密跳着疼。
有副将打趣说阮公子待你真是绝了,可惜不是女子,否则定是要娶回家里的。
高坚恍惚笑道,哪有他这样的女子。
副将一想也是,哪有这样建得酒楼,开得赌场,上得青楼的女子。
高坚把主将的令信交给副将保管,足跟一磕,单骑快马突出军阵。阮良看见高坚自落日间狂奔而来,一人一马竟有雷霆万钧的气势,雪亮的铠甲映出金光万道,腥红披风卷起血雨千条,恍若天降的武神。
高坚纵马飞驰,竟在两骑交错的毫厘间轻舒长臂,将阮良一把挟起,轻轻巧巧地掳到自己身前。
阮良愣了一瞬才想起惊呼,侧身坐在马上,止不住的往高坚怀里倒,鼻间嗅到浓烈的血腥味儿,顿时惊道:“你伤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