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环眼中似有一丝嘲讽,却很快掩饰,只道:“你虽爱慕阿青,却不懂他。阿青绝非那种心血来潮的善变之人,他是一诺千金的爷们儿。只是……龙阳之情不同那男欢女爱,有了媒说之言,再有个儿孙满堂,两人纵然坷坷绊绊也相守一生。咱们这样全仗二人情义,共度余生岁月漫长,总不免有心生烦躁的一天,到那时他只因当初二人间的承诺而厮守,又怎能快活,他不快活我岂不是讨得无趣。““明明相互倾心的人,怎会心生厌烦!”
“一定会,却是看二人如何化解这厌烦,化解得好则更心心相映,化解得不好……”
蝶环说着又是莞尔:“如先前一位哥哥所讲,好比一赌,全凭天命。这样不牢靠的事我不能去做。“
“一生住在长春院才牢靠、稳妥?”
蝶环笑道:“不瞒小爷,蝶环现已赎身,连用这屋子也是要给妈妈银子的。我在外面有些薄地,两处寒舍,还有几个使唤的下人,才又买了个过去给人当粗使丫头的,小儿也快一岁了。蝶环自小被人拐卖,好歹等病老归西之日也能得个善终。“司徒宏听着不禁倒吸口凉气,想想又问:“澍青可知道这些缘故?”
“我对他并不隐瞒。”
“他不恨你?”
蝶环凝视宏片刻,正色道:“洪公子对阿青一往深情,但一定与阿青结交不多时。
若他记恨我,便不是阿青,与其他那些俗人有何不同。那日晌午阿青从长春院走后,有人曾见他在出城不远的玉石桥下呆坐,那时已是次日凌晨……之后他一年多没来这里,可再来时竟与我坦然讲话,朋友相待。“二人沉默一阵。已是二更天,侧耳倾听,似有雨滴轻打树梢之声,如人低语。宏开口问道:“你我初次相识,为何与我讲这许多?”
蝶环摆弄着杯盏悠悠道:“爷使了银子不就为了听这些嘛。”他说着似轻蔑一笑,然后正视宏,又道:“其实我总想有个真心对阿青的敬他宠他,我……才可心安。
所以对洪公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徒宏再次将杯中酒一引而进,觉头略略发热,不禁冷笑道:“我自然是真心对他,却是他不真心待我。我与他永无可能。“
蝶环微微蹙起秀眉,沉吟片刻,才道:“果真那样,便是天命,不可强求。”他说着见宏用手顶住额头,有不适之态,又道:“公子可是饮酒饮得急了?来,我帮你揉一揉。“他说完起身,站在宏面前,伸手放在宏两鬓处轻轻按摩。
司徒宏只觉那双手细嫩、温热而厚重,再有蝶环身上洋溢的淡淡气息,宏已是心神慌乱,头晕目眩,蝶环双手滑至宏肩头,然后缓缓伸进宏的衣内摩挲。司徒宏望着蝶环跪下身子,以唇触碰自己火热时,竟不觉将那人揽入怀中。
宏醒来时天已大亮,他连忙往身边去找,却是连人影也没有。司徒宏用锦被将赤裸身躯果得严些,仰望绡帐不禁发怔。记得昨夜欢爱,蝶环呢哝耳语全是赞美之辞,他或是依顺得柔若无骨,凭自己任意摆弄,或是风骚得放荡形骸,令宏咋舌,或是强健勇猛,胯下之物更见硕大,宏眼见自己被那娈童玩弄于掌中却是不可自拔,沉迷其中,销魂蚀骨。
宏正想着,见昨晚那小童提着匣子进来,将些食物摆放在桌上,屋内顿时飘出莲子糯米的清香。男童又转过身,凑到床边,跪在地上,一副卑微之态,低声问道:
“大爷可要小的为您更衣?”
“不必!”宏连忙起身回答。
男童站起来,也不见笑容,木呆呆的行了礼就要走,司徒宏叫道:“你可知蝶环去了哪里?“
“环哥哥回去了,他通常要晚上才过来,若没人等,有时也不过来了。”小童说着又要走,似想起什么,转回身又道:“对了,他要我对公子讲,以后在鲁封若有难处,记得有他这么个朋友。“
宏听着点头,对小童道:“你下去吧。”
小童刚走出去,便在门外与人讲话:“杨二爷,环哥哥临走时讲,昨晚收的二十两银子他先存在这里,妈妈可再向洪公子要些,只说是份外的赏钱,想他会给……“接着一阵低声责骂,再后来全无响动。
宏听着不禁蹙起眉头,他四处张望,房内虽是清新洁净,自己心里却觉污秽。再看墙上悬的那首七律,更觉讽刺。宏匆忙起来,穿好衣服,漱了口,净了脸,留了些银子便逃也似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