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就不懂了,听同和澍青去的兄弟说,那日他们刚见这女子时,面容全然是个十八九岁的美少女,却每过一日好似长了十岁,临终时象个一百岁的老妇。听人说她毕生修炼养颜功法,美如仙子,身边仰慕者络绎不绝,但数日前,忽然功法再也炼不下去,又觉得牙齿松动,身上出黑色斑点,她知自己寿数将尽,才让人找到阿青。“
“青哥对那妇人倒果真孝顺,据我所知他一向注重孝敬。”司徒宏内心嘲笑着说。
“也不全然是那样。”赵杵说着声音放低些;“刚刚从那边回来的人对我说,这些日子,寨主虽每日照料他母亲,无半点马虎,却不同她讲一句话,那妇人临终前说的很多,只苦苦哀求阿青开口,他却没讲半个字。“赵杵说到这里,思量片刻不禁感慨道:“我们这青爷……恐怕世上无人能完全懂他。”
司徒宏听着也一时失神,然后才问:“赵杵哥哥是怎样认识青哥的?还是慕名投奔风杨寨?“
“我从前不过是个村里的管事,那年因大旱,颗粒无收,实在活不下去,又不甘等死,才找了几个同乡跑到鲁封,想找些活干,混口饭吃,却全无可能。以后认识师爷,就做起了打劫钱财的事情。没过多久,官府的巡捕追杀得紧,又有其他绿林强人要我们性命,眼见再无生路,偏遇到了阿青。““於是跟青哥到风杨寨落草?”
“起初没想,阿青虽当时救了我等性命,我们也钦佩他的武功,却也没人能服这么个年轻后生。后来师爷问他我们如何能在鲁封立足,他说象我们现在这样总靠每日打劫附近乡民客商,祸害四方,招惹民愤,官府必定追捕。若真想吃这碗饭,不如只做几个大案,有了根基,找一好的去处安顿下来,再暗中结交些有权势的人,他们必定有些见不得人之事却必须要人去做,我们为他们做事,他们保我们太平。
师爷听他一番话便对我说虽然这个张少侠年纪轻轻,却有过人韬略与胆识,再加上盖世武功,我们如果拥戴他定过得快活。於是师爷找到阿青对他讲了众人的心愿,起初他推辞,说自己因无法在武林江湖立足,正想隐居山中才巧遇我们,他既无落草为寇之心,更无统领众人的帅才,后来师爷几夜规劝,他也确实走投无路,才同意了。
以后我们知道了阿青在你们武林中的名声,俺们才不去管,更不在乎他那个爹是哪路神仙。阿青是什么样的人,这几年跟他我们心里最清楚。阿青还说这世界上真正不介意他的身世名声,且对他真心相待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之一。“司徒宏本来正听得入神,却赵杵最后一句如梦初醒,再看赵杵诚心诚意的对他微笑,一时慌神,心中有说不出的酸楚疼痛,又不得不掩饰,他连忙问:“听人说上次你们阻截官府囚车,怎么就他一人险些遇害?还有传闻说你们众人都弃他而去。““阿青没对你说?”
“我没问,他从来不说。”
“嗨,他这人就这样。那次买卖都知道不好做,偏来求我们的是京城里的要人,而且出黄金百两。阿青决定冒险,他早预测对方是有所准备,所以只带了我们十几个人,我们用计先将囚徒救出,但官府追兵迅速赶来,他要我们带人先走,因我们武功不好,说留下白送了性命也是无用……哎,我还以为就再也见不到他……“赵杵说着眼圈一红,随即笑道:“阿青命大,遇到了你。”
司徒宏敷衍一笑,呆坐在火炉边出神。赵杵道:“我看你是有些累了,赶紧睡吧,明日还赶路。“
司徒宏送走赵杵,依然坐着发怔。他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何种心情,只觉体内空空,象是被人抽取什么。他想既然澍青知道自己对他如何,也不似那种无情无义的人,怎么就突然背信弃义,做得那般绝情。想到澍青床上那条素色缎被,想到澍青、赵杵都曾提到的蝶环,想到身着重孝的青楼女子芙蓉及她与澍青之女,再想婉玉羞愤模样,宏长叹一声,闭上双目,静静坐了许久。
三日后,司徒宏随大家来到鹏远,知道丧事已毕,澍青并不在房中,无人知他去了哪里。赵杵叫宏先用了晚饭,宏并不觉得饥饿,就一人到外面随意走走。此时天色渐完,远处山峦起伏,山上青松映着晚霞甚是好看,司徒宏再往前去,不知又走了多远,宏觉得有些累,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
坐了良久,隐隐地司徒宏听到有人在讲话,想确定这声音自何处而来,却不能分辨,因四周寂静,那声音却听得清楚:“我明日离开鹏远,不再回来……永不再来。”司徒宏听得明白,那分明是澍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