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苍驻足,环顾四周。身旁的护城河静静地流淌,轻得没有声响。岸旁的柳树低垂着眉眼,空空的柳枝交错,像是一种无声而诡异的挣扎。
乌云遮月,四周瞬间暗了下来,脚下浮起了一层薄薄得雾气,越升越高,让人分不清远方的路到底通往何方。
子苍迷茫地站在路中央,现在即使神经粗壮如他也知道自己大概是又惹上什么麻烦了。觉得有点冷了,子苍缩了缩脖子,忍不住觉得有点害怕。平日遇上什么灵异怪事向来有子非挡着,不至于一个人面对这种阴森恐怖的情景。
可是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没有人可以让他扯着袖子躲藏,一切的一切就只有他一个人承担。就像是……不曾遇见子非的时候。
这些年真是过得太平静了,子非将他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快要忘记这个世界的可怕与残忍。
子苍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站立振作,先得找个办法回去吧。
这是,前方的笔直的路上传来了飘摇的风铃声,叮叮当当。子苍不禁觉得脊背发凉,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听到这种声音很难不让人毛骨悚然腿脚发软。
远远地,似乎有了冰冷的光,伴随着风铃的声音和零散的马蹄声向子苍靠近。马蹄声?子苍心里一寒。他还不至于傻到一位来的人是像他一样的迷途之人,恐怕来者不善吧。
马车近了,子苍已经可以看见马车上吊着的白灯笼,挂在马车的檐顶上,随着马车的前行微微摇晃,每个纸灯笼旁都挂着一长串风铃,叮叮当当作响。前方的两匹白马眼上还蒙着黑布,却丝毫不影响它们前进。车上甚至没有马夫。
子苍觉得手心里已经沁出了冷汗,却一步也移动不了。
无月的黑暗街道,以及街巷间弥漫的白色雾气,让这一切像是一个诡异而恐怖的梦境。
马车在子苍十步之外停下了。白色的灯笼照亮了子苍苍白而冰凉的脸。
不会,是那个人来找他了吧……子苍绝望地想。可是他不想回去,不想,他只想在长安,和子非一起平静地活下去啊……
“少年人,可否走得近些。”马车的围帘后传来了清冷而飘渺的声音,似风似雾,温柔而冰冷,仿佛是寒夜里凌烈而缠绵的花香。
子苍的两腿有点打颤,心里却放松了些,不是那个人。
不由自主地向马车靠近,好像受了什么不明的暗示。走得近了,还看得出马车的车壁上涂满了魑魅魍魉,而那蒙眼的白马,竟然让人察觉不出一星半点的生气。
车上的围帘被轻轻移开,无声无息,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
车檐上的白灯笼散发出的阴冷的白光照亮了半个车厢。
一个端正的身影静坐在马车内,光只照到那个人交叠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惨白如同绽开到极致几欲凋零的栀子花。衣服的下摆绣着繁复而奇诡的远古图腾,精致而瑰丽。那个人坐得那么端正,让人也不禁肃然。
“少年人,你与我的一位故人倒是甚为相似。”那个人缓慢地说道。轻慢如同静默的冰下的寒泉。
子苍呆立在那里,怔怔地看着那个人。阴影笼罩在那个人的上半身上,隐藏了他的面容,甚至分不清究竟是他还是她。
“无须惊惶,我并无歹意。”那个人轻缓薄凉地说。
“你……你谁?这里是哪里?”子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静些,却发现徒劳,它还是颤抖着出卖了他的恐惧。
“我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路人罢了。这里,是我流浪的路。倒是你,少年人,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疏曼的声音拖着优雅的长音反问。
“我?我在夜市里逛,不知怎么就来到了这里。”子苍忐忑地说。这个人身上生气淡薄,但还能感觉到活人的气息,这让他放松不少。他起先还以为是哪儿飘来的阴魂。
“一切的果皆有它的因。你来到这里也概莫能外。”车里的人缓缓地说。至始至终他都端坐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仿佛一尊佛像。
“我只是迷路了而已,这有什么因呢?”子苍说。
“非也。这一切,约莫是你我之间缘分所结之因吧。况且,你我的气场相似,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你才得以突破我的结界的封印来到此地。”那个人幽幽地说,嗓音清幻飘渺,“少年人,你与我同属极阴体质,实属罕见,只可惜你不谙术法,否则必然是术师中的翘楚,可惜了。”
“没关系,我对这些东西还是怕怕的。”子苍勉强一笑。精魅什么倒还好,对于鬼魂一类的,他还是敬谢不敏。他可不想成天和这些东西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