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年,忽必烈轻骑北返燕京,於上都开平自立为汗,建元中统,并整合了南下的军队,亲率大军对已在和林登基的阿里不哥开始了讨伐。忽必烈同时还接受了郝经的提议,继续加强与贾似道的联系,并不时差人贿以重金,又对南宋提出和谈的要求。正因如此,南宋原本与阿里不哥密约派兵侵扰忽必烈後方的行动也被贾似道一阻再阻而耽搁下来。
春去春来,又过去了三年。阿里不哥的军队在骁勇善战忽必烈军队的打击下,只能北撤至阿尔泰山附近。
郝经掀开忽必烈帐篷的帘子,见他又呆坐在那里看着手上那被撕了又重新糊起来的画。郝经只好轻咳一声,他虽然不能理解男子之间怎麽会有这种感情。但看来这里头的疯狂竟然一点也亚於那些痴男怨女。
“你回来了?”忽必烈头也不抬淡淡地道。
“正是,我将影子们的消息都拿来了,可汗可要听听。”
忽必烈微点了一下头。
郝经清了清嗓子,道:“可汗你让人送去的那些……那些图,果然很管用。”忽必烈差人画了不少方停君与他的春宫图拿到南宋去分放,郝经当时实在费解,因为这不但是羞辱方停君,也是羞辱他自己。“南人最是讲面子,如何敢让人得知这麽一位刺杀了敌国国君,拒蒙古数万大军与城下的英雄,竟原来靠得是去当敌人的娈童,出卖自己的色相。别说给方停君一官半职了,论功行赏的时候更加是提都不提,生像似没有这个人。刚开始赵祺还拼了命去搜查那些图。後来实在搜不清也只好算了。看来他也只好断了靠他弟弟,将他舅爷舍弃的念头了。”
忽必烈没有说什麽,只是冷冷一笑。
“听说最近赵祺宴请群臣,自己喝得半醉,竟然听从贾似道的提议,将方停君召去让他陪酒弹琴。方停君倒是当场抚琴一曲,还唱了一首歌,但夹了一段他们南词人辛弃疾《水龙吟》里头的几句词。”
他还未开口,就听忽必烈淡淡地道:“元老老矣,不妨高卧,冰壶凉簟。千古兴亡,百年悲笑,一时登览。问何人又卸,片帆沙岸,系斜阳缆。”
“正是!”郝经叹息了一声,叹道:“看这几句词,方停君倒也没有什麽恶意,不过是劝贾似道应当隐退。但是据说贾似道当场勃然大怒,便要拂袖而去,如今他权势昭昭,赵祺如何敢得罪他,於是便令方停君罚酒,只把他灌得个酩酊大醉……”
忽必烈沈默了一会儿,方才冷笑道:“看来他是天生喜欢作践自己。”
“没想到方停君如此狡猾多端,却在几张春宫图上栽了个大跟头,对这种事一点法子也没有。”郝经有点感叹的说了一句,可惜那个於敌军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年青人,现在却只能任人羞辱。
“他对这种事脸皮极薄,这些事他是应付不来的。”忽必烈轻叹了一声,眼光又落回了那一张图,似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眼里闪过一丝甜密,但随即便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片森冷。
这时有亲随进来添茶,忽必烈像是随口问了一句:“那只鹦鹉喂过了吗?”
亲随连应声道:“可汗,你刚才已经让我喂过了。”
忽必烈一愣,问:“我已经让你喂过鹦鹉了吗?”
亲随笑道:“可汗都问过好几回了。”
忽必烈眼中的神色闪烁不一定,走到鸟架上轻轻逗弄那只鹦鹉,那只鸟与忽必烈已经是极亲密,跳过来亲啄他手指。忽必烈抚摸了它一会儿,突然抽出腰刀竟然将那只鹦鹉劈死於脚下。血溅了那亲随一脸,吓得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郝经也被吓了一跳。
“别害怕,同你们没有关系。我忽必烈此生都不会再对任何一事一物用心太多。”忽必烈淡淡地道,他转头问惊吓中的郝经,“还有什麽其它的吗?没有的话,就退下吧!”
郝经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道:“据影子说,这是方停君在醉後写下来的。”忽必烈接了过来,然後挥了挥手,郝经与亲随便连忙退了出去。
忽必烈将手中的纸展开,上面行了一首词,字迹便如同方停君这个人秀气但不失遒劲。
忽必烈轻轻念着那首词:“……郁孤台下清江水,中间多少行人泪!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江晚正愁余,山深闻鹧鸪。”他念完了,深叹了一声,道:“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停君,你心生退意了吗。可惜实在太晚了,太晚了。”他慢慢将那纸撕成碎片,冷冷地道:“停君,你早已绝了自己的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