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通动作一僵,缓缓收回揽着锦素馨细腰的双臂,起身做到她对面,咽下汹涌喷薄而出的不满和控制欲,绷紧嘴角道:“你还记得我们初遇的山谷么?”
锦素馨点点头,圆通伸出手掌平举在女子面前,掌心自动浮现出一道赤红的火焰,不是人修那种明亮耀眼的火气,而像是翻涌的血浆充满怨气,他嘴角勾起尖锐而讽刺的弧度,形状优美却有着乌黑色泽的嘴唇轻启,口气淡淡的说:“我当时在杀人,一个隐藏在山谷之中的小型魔修宗门,足有千人吧?鸡犬不留。”
锦素馨瞪着圆通,眼神满是不可置信——即使早就听他自己说过结丹之时因为杀性太重而佛前坐禅三百年只求参悟佛法,不愿增长修为,可圆通当初气质太过平和慈善,说出那话也让人过耳即忘,不如现在的气质尖锐嗜血来得有冲击力和说服力——此时再次听到他说自己杀人,实在有些无法接受。
圆通看着面前仍旧坚持将他拖出魔障深渊的女子,郑重其事的将自己此生最大的秘密和盘托出:“素馨,我能有此修为境界,且出门在外身怀重宝,不是因为我是门派内天资拔擢的佛子,而是因为——我是魔子,冤孽缠身。若说你现在的全灵之体是天道的宠儿,那么我的天魔体就是天道孕育而出灭天灭地、为祸众生的利器。天地万物对我来说,没有不可以吞噬提炼精华之物,也没有不能为我所利用之人。只有在佛寺之中不断修行、打磨心性,斩杀浑身充满了罪孽的魔修换取一身佛光功德,才能勉强克制我的血脉突显。而且,我不能斩杀不该死之人,那也是罪孽。天魔的体质虽然让我进境极快、修行毫无阻碍、也不会被心魔所阻碍,可天道孕育我而生,不是为了创造一个佛学大能,任何心存恶念之人见到我就会立刻放大心中的恶意,在我弱小的时候甚至试图将我吞噬换取他们修行上的好处。这种恶意是不会因为我远离而消失的,一旦被勾起就再也无法消除了,而我为了彻底斩断他人的恶念,只能一再以杀止杀,最终被血腥味所控制,越陷越深。慈悲平和全是我的伪装,我……无时不刻期待着温热的血液流过喉咙的美妙感觉,天下所有最污浊的欲/望才是组成我的本相。”
锦素馨听了这些话,只觉得自己脑中嗡嗡作响,圆通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惦念的那个人从来不存在么?不!圆通和尚的慈悲并不是虚假的掩饰,因为虚伪是为了获得好处,可后两次相遇,若不是她主动伸出援手,圆通根本不可能从她身上获得任何好处。
她心中的那个周身闪烁着柔和佛光的男人一直都在,只是暂时被压抑了而已,存活于世之人怎么可能只有恶之一面,而毫无善心?善恶一体,不过如何表现而已,圆通早晚会恢复一双柔和的黑眸和通身佛性。
压下心中所思所想,锦素馨已经明白眼前突然将俗名透露给自己的人,还不是圆通和尚,至少不是完整的他,于是锦素馨转移了话题,她皱着眉头回忆自己与圆通相遇后的情形,有些迟疑的说:“……所以王仪秋明明后来对我都是讨好的态度,可一开始见面却不符合她作风的想要除掉我?现在想来,她那个时候显得特别狂妄自大,愚蠢不堪?”
圆通听了不由得失笑,常人此时不是应该关心自己到底会被天魔怎么样吗?
怎么眼前的小锦鲤还有心思这么细致的分析与同母姐姐初见时候的违和之处。
圆通捻起锦素馨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伸长双腿斜倚在催生的木床上,点点头,有些慵懒的说:“与我有关,连后来突然出现操纵着敕精燔祭狼对琉云噬魂虎紧追不放的魔修也是因我在附近而让执念过重的。”
圆通说完话,伸手搭在锦素馨的腰间,微微眯起狭长眼睛,让具有强烈冲击力的眼眸只剩下红艳的瞳仁,长长的下睫毛沾染着困倦的泪水,他抬手遮着嘴唇打了个哈欠,斜睨了女孩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我出现在哪里都不安全,你不愿和我一起,看住我的话,就还是让我回去神龙埋骨地自生自灭吧。反正浑浑噩噩的日子也没什么好过的了。”
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果然不是圆通,而是天魔!
怀中女子身体一僵,圆通笑得更显肆意,他懂得她已经了悟,可偏偏还想要试探她的底线。
圆通干脆合上双眼,岔开双腿仰面躺在木床柔软的纸条上,整个人摆出对锦素馨全无防备、一派任她处置的姿态,锦素馨手掌微颤、垂下眼看着圆通毫无顾忌的懒散模样,突然升起一股愤怒,她伸手克制不住的灌注了灵力一巴掌打在男人脸上,扯着他的衣领子将他拽了起来:“你是可以彻底清醒过来的吧?原来不是可以用功德压制住魔气么?为什么现在突然不愿意这么做了!我们现在就去修功德,实在不行,我每天放血给你,你给我醒过来!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觉得自己很自在、很舒坦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