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尺
沈森去了扬州,连王春都跟了去,苏钰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周围一下安静了许多,连香雪也开始托着腮对着窗户愣神。窗外的桃花开的极早,热热闹闹的挤了一树,只是往年一同看花嬉闹的人走了,难免伤神。
苏钰自己睡了几日,除了头一晚有些担心,后几日也就不那么挂念,沈森这趟出去虽是说游玩,已然隐隐看出这沈家将来家主之位是要传给他的,叔父这偌大家业日后必然是要沈森兄弟两个互相帮衬着,沈杰还年幼,沈森以后跟着出去跑也是常事,再长几年也到了要为家里挑担子的时候了。苏钰想着,又不免叹气,自己尚在云阳山的时候还有君哥领着,卖些小玩意落点碎银,填补家用,现在只怕那些小钱连王春都不看在眼里。苏钰皱眉,忽然觉得自己养在沈家,没了出路一般。
这一想,便是几天的恍惚。连在书房里也听不进先生讲书,只皱眉苦想,到底自己能为这个家做些什么才好。
苏钰正想着就被沐尧撞了下胳膊,小声道:“钰哥哥,你可是想森表兄了,我家里养的好鸽子,送你几只给森表兄传信儿可好?”自从沈森走后沐尧就喜滋滋的搬了桌子凑过来,看苏钰一日比一日的没精打采,也有些担忧,这会子只想他开心,昨夜想了一宿才咬牙决定把鸽子送给苏钰和沈森传信,东西虽然稀罕,但是更是舍不得浪费在沈森那厮身上,那原是准备来给钰哥儿跟自己传信的,可谁想森表兄走了连西厢这人的心也给摘了去……沐尧咂咂嘴,脸上满是无奈。
苏钰看着沐尧满脸的不舍,却还是一口一个送了来,心里虽是感激但还是拒绝了,道:“不是这桩事,我只是觉得,整日闷在家里好没趣,这么大了都不曾出去看看。”
“我当是什么难事,原来是这个,钰哥哥你想去哪里瞧瞧?”沐尧听到他说,立刻眉开眼笑,一副去哪里都包在他身上的模样。
苏钰未曾出过远门,也不知道地名儿,正认真的想,还没想好便听得沐尧又开了口。“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不远,又有好吃的,好玩的,而且一路过去又安全又方便,还花不了半分银子的……”沐尧说着,拿眼睛去瞅苏钰,看到苏钰有点动心,眨了大大的桃花眼笑道:“钰哥哥你说淮安楚家好不好?钰哥哥你跟了我家去,我家弄了好大的秋千,我只给你一个人玩。”
苏钰揉揉沐尧的脑袋,长吁了口气,忍不住还是笑了。沈森临走的时候说‘别让沐尧拐了家去’他只当是说笑,这才几天沐尧就真的说了,这些公子哥儿们言出必行,胡闹起来无法无天,只怕现在答应了下午就真的喊了人来接了。苏钰人和善,不想直接驳沐尧面子,想了想,道:“我……”
“先生!”坐在前头的纪祥伸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喊着。
沐尧和苏钰端正了坐姿,沐尧伸腿踢了纪祥一下,轻轻咳嗽了一声。纪祥放下了手,但还是执拗的站着,先生一步步走过来,夹了铜尺板子,含怒看着纪祥道:“又是你,你这次又是要问什么了?”
沐尧又踢了纪祥一下,嘟囔了几句,先生拿铜尺敲了几下沐尧的桌子,喝道:“当着先生的面还敢胡闹!整日里白吃了不少的米,没做得多少正经事……”先生还在念叨着,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几句正钻到苏钰心窝子里去,本就心怀愧疚的人刷白了脸低着头不语,沐尧眼睛看着先生和前面的纪祥,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纪祥站在那里不说话,先生又催促了一遍,也不见他开口,已是有些不耐烦了,道:“如此戏弄师长,可是肉皮子痒痒了?”
纪祥哆嗦了一下,翻了书随手指了一处问,先生瞪他一眼,冷笑道:“我倒是教的好弟子,连讲了的和没讲的都分不清了!手板亮出来!”
身后的纪墨伸出手板,高举到先生面前,先生从胳膊下抽出铜尺,毫不犹豫的抽下来,连着便是七八下子,打的沥出血来。纪墨绷直了身子,咬紧牙齿不肯喊出声,只听得板子啪啪的敲打在皮肉上的响声。
先生大约是厌烦的纪祥很了,这时节打的凶狠,已是二三十下了,还不见停手。纪祥自幼是跟纪墨一同长大的,自己都没舍得怎么打过,而且主仆二人在纪家也是威风惯了的,哪里经得住铜尺这般打人的手法,一个吓的白了小脸,一个疼的咬紫了唇,这时节哪里还管的了这许多,抓了先生的袖子,哭喊道:“不敢了!不敢调皮了!先生放了纪墨吧,真要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