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主父偃一笑,故意十分夸张地皱着眉头,又挑了眼看公孙弘,开口一句话就是:“公孙丞相,您年纪大了,火气小一点,待下臣慢慢与你理论。”
公孙弘差点没气得吹胡子瞪眼,若是不是在刘彻面前,他早已经直接挥手让人将主父偃丢进这湖中了,哪里还容得下这人一张臭嘴在这前面说话?
主父偃眉开眼笑,知道这老头儿被自己气得不轻,还挺得意他正想要继续反击,却不想那一头,陈阿娇拥着黄袍起身,已经是听到了那边众人的话,当下在旦白与馥郁惊恐的目光之下,将那黄袍披在了肩上,慢慢地走了出来,一脸的笑意,刘彻背对着他,群臣却是用一种恐惧的目光看着陈阿娇的。
看到了陈阿娇的,自然也有主父偃,他本来想说话,但陈阿娇朝着他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食指竖起来,含着雍容的笑意,便往自己的唇边一放,凤眼微眯,主父偃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一句话也不说了,便在一旁准备看好戏。
这时,陈阿娇的声音才响起来,她拖长的声线很是华丽迤逦,像是长裙曳地,亦如凤吐流苏,雍容之中,还带了几分冷意,是被冰层冻结起来的莲,美则美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一旦靠近,便有被冻伤的可能。
“陛下的皇位乃是传自先皇,黄袍不过是一种象征,真正尊贵的人还是陛下,陛下穿着什么,什么就是黄袍!难道因为没有了黄袍,天子、便不是天子了吗?”
说到后面,陈阿娇的声音沉沉地,却骤然高起来,那最后一句话真是如惊雷一般劈在众人的头上,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直接被陈阿娇这句话吓得心跳都停了,更有胆小者已经吓软了腿,差点直接跪在地上,这陈夫人到底是个什么人,如此胆大妄为的话,竟然也敢说出口了?是活腻味了吗?!
饶是公孙弘能言善辩,也被陈阿娇这那咄咄逼人的一句话给吓住了。
能怎么说?
否认?那就是否认刘彻身为天子的权威,黄袍才是皇位的象征,那岂不是说此刻披着黄袍的陈阿娇才是皇帝?天子不如黄袍,说出去那就是死罪!
承认?那公孙弘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全做了无用功,黄袍不是皇位的象征,那刘彻随随便便将黄袍披到一名妃子的身上,便是无可诟病的。
刘彻也缓缓地转身,看着陈阿娇,她歪歪斜斜地披着龙袍,其实脸上还带着几分惺忪的味道,就算是那一双清亮的眼眸,也带着几分倦意,想来是被他们搅扰了睡意,这才出来的。
他向着她伸出手,她顿了一下,然后伸手过来,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刘彻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歪歪斜斜地,穿着像什么样子。”
他顺手就让她穿上,那手臂穿过龙袍的袖子,后面的大臣们冷汗涔涔地看着,就差给刘彻以及陈阿娇跪下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陛下到底是怎么了!这女人一定是妖妃!
天子的龙袍,怎能穿在妇人的身上?
饶是主父偃胆子大,这个时候看到这场面也嘴角抽搐,头上冒汗,偷眼一看距离自己不远的桑弘羊,也见这人一脸的震骇,倒是那张汤,不显山不露水,还是死人脸一张,啧,果然这张汤是有两把刷子啊!
陈阿娇抬起手,看着完全将自己的手盖住了的龙袍,连手指都伸不出来,她卷了袖,才将自己白皙的手指露出几片指甲盖来,顿时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陛下的龙袍太大了,穿不上。”
刘彻一下大笑起来,陈阿娇将那黄袍一脱,扔回到刘彻的手上,“这么大热的天气,穿着黑的能热死,陛下您自己享受吧。”
刘彻怀里抱着龙袍,唇角勾起来看陈阿娇:“这普天之下敢将朕的龙袍随手一扔,且弃之如敝屣的人,夫人乃是独独一位!”
陈阿娇方才将那龙袍穿上的时候,只觉得一身都是压抑,不仅是那沉沉的黑,更是因为那龙袍上绣着的金龙,带着无比的威压,这样的龙袍,要穿在身上,一穿便是这么多年,她眼前这眉目俊朗的男子,轮廓已经成熟了许多,便将这龙袍穿了这么久,她似乎都快忘记了,连遗诏都是自己亲手交给刘彻的。
将刘彻推上皇位的,还有自己。
那一刻,陈阿娇无法直视他,低下眼眸,缓声道:“臣妾去凉风台小睡了,陛下还是行猎吧。”
郭舍人上来帮刘彻重新将那龙袍穿上去,刘彻看着她,眼底有几分温暖的笑意:“无妨,是朕搅扰你。”
陈阿娇终于重新回了凉风台,只可怜那公孙弘,脸上当真是风云变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