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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舍人这人生得一副滑稽的脸,一向便是刘彻面前逗趣儿的,这个时候那眼睛眉毛挤作了一团,却让刘彻怀中的小浮生看见了,顿时就咯咯地笑起来,伸手去抓郭舍人的手,郭舍人吓了一跳,却被刘彻拍开。

“一边儿去……”

刘彻语带威胁,却将自己的手指递给他,那小小的手掌只能不是很用力地握住他的手指,还是咯咯地笑着……

李氏在一旁欣慰地笑了,看了已经睡熟的陈阿娇一眼,叹道:“老天保佑,总归是母子平安,大家都出去吧,别搅扰了夫人的休息。”

小浮生咯咯笑着,这孩子是生来就会笑的,只这么一笑便让人什么愁绪都没有了。

刘彻等众人走之后,却慢慢地坐到她榻边,看着她形容憔悴的模样,却抱着浮生,俯下了身子,埋头在她颊边一吻,却叹了一声,“朕,绝不放手。”

他抱着浮生走出去,到了外间,却看到张汤等人都在,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了,他坐在了以前陈阿娇坐的那个位置,将小浮生抱在怀里,说道:“朕听郭舍人说了情况,不过不清不楚的,张汤你当时也在,且告诉朕,发生了什么?”

主父偃也在这边站着,他看着前面的刘彻——这便是当今的皇帝了,掌握天下生杀大权,怀中却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看上去很是不协调。

不过,如果要问方才的事情的话——

他又悄悄看了张汤一眼,这事情,可就有些意思了,张汤之前的那些事情,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管怎么说,张汤跟陈阿娇之间的交集已经很深了,不是说斩断就能够斩断的。

推恩令的事情如果泄露出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不说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这么远的事情,单单是这局势乱了,便会让陈阿娇不高兴。一者,她要做生意,眼看着就要到洛阳那边去扩展了,可是如果淮南王叛乱,因为这件事情攻打长安,洛阳便是首当其冲,乱局之中,陈阿娇这样的小商人是讨不了好的——不过这个理由怎么看也是有几分牵强的,更重要的是,谁也不希望看见战火。

也许在陈阿娇的心中,是更不喜欢看到张汤这么个优秀的酷吏,被刘陵那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毁掉吧?

所以在刘陵走之后,陈阿娇才会立刻出来去找张汤,当时他与陈阿娇对望了一眼,却是都知道对方心里的想法的。

这个时机,根本不是推恩令应该施行的时候,张汤那种荒唐的做法,也该停止了。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刘陵会因为那一份公文去而复返。

张汤上前一步,略去了刘陵那一段不提,将事情说了出来,声音平直到极点,却让后面的主父偃冷笑了一声。

只是刘彻没有听到自己想要听到的:“那么,推了阿娇的,是何人?”

张汤沉默,刘彻一挥手,让别的不相干的人都走了个干干净净。

他看得出来,张汤不想说出这个人的名字,但是想到他制定的计策,便已经在心中有了答案。

只是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却横插了进来:“张大人不想说,不若小人帮你说了如何?”

张汤扭头看去,却是主父偃从后面站出来,对着刘彻一拜到底。

“你说要代张汤说出那祸首,你又是何人?”刘彻眯了眼,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主父偃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施施然道:“小人主父偃,乃是一杯酒楼的掌事者。”

他是陈阿娇选中的人,甚至可以说是陈阿娇一步步教出来的,因为天赋的原因,即便陈阿娇更重视赵婉画,主父偃也比赵婉画出色很多,所以他能够掌控大局,并且可以代替陈阿娇去谈很多事情,甚至包括去联系洛阳桑家,所以主父偃是一个很有手腕的人——虽然陈阿娇并不是很看好他这种步步为营的心计和手腕。

不过此刻,机会已经来了。

之前他曾想让张汤向刘彻引荐自己,却被张汤拒绝了,甚至就是他自己写的推恩令的下篇也被张汤给扔了,那个时候他对张汤便有了几分怀恨在心的意思,这个时候倒也不是自己想要报复张汤,而是实话实说而已。

“张汤大人之所以不说出那罪魁祸首的名字,是因为他与此人过从甚密,甚至有见不得人的龌龊秘密。”主父偃在刘彻那骤然冰冷下来的目光之下也是言谈自如。

在他说到“龌龊”的时候,张汤的眼角似乎抽动了一下,他已经新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袍子,大小还算是合适,穿在身上减去了他穿着官服时候的戾气,也减去了那不近人情的冷,只不过此刻的张汤,其实比以往更难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