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说了。“夫人,不是老身多嘴,老身实在是不明白,阮月姑娘这样的性子,实在是不堪大用,要是拖下去,迟早会出事的。”

陈阿娇没有想到李氏忽然之间说起这个问题,前几天还对阮月有些维护的意思,虽然感觉得出来李氏不是很喜欢阮月,但阮月总归算是陈阿娇手下比较得力的人,李氏也无一微词,怎么今日忽然便抱怨起来了?

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陈阿娇放下梳子,李氏过来用发簪将她的头发挽起来,头后挽髻,又叹了一口气:“我原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这样……”

“有什么话便直说吧,我总归是要知道的。”陈阿娇看着推开的窗外,那落了一地的梅花花瓣,想着春天也快到了,天气暖和了,自己这个孩子,似乎是会在盛夏的时候出生呢。

李氏又道:“我昨晚见着阮月姑娘跟齐鉴一起回来,可是齐鉴胸口上倒像是有泪痕,之前我以为阮月姑娘是对那酒店的常客桑公子有意思,这怎么突然又插了个齐鉴进来呢?她从您房里出来的时候,我看着是要去找齐鉴的,那么晚了,这孤男寡女,还都是年轻气盛,也不为自己的名节考虑考虑……”

她的这些话让陈阿娇怔了一下,阮月还对齐鉴存了这份心思?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她倒是觉得齐鉴对赵婉画有那么几分意思,可是婉画年纪还小,虽然看上去稳重,可是实际也不过就是个小姑娘而已。

“你的意思是说,阮月对齐鉴有那个意思?”

“可不是,老身猜测,阮月怕是被桑侍中婉拒了吧?”李氏斟酌着说道。

这一说,却把陈阿娇逗笑了,李氏问她为何这样笑,陈阿娇却说道:“阮月昨晚那凄凄惨惨的模样你也瞧见了,怕是今晨起来的时候连眼圈都是红的,倘若桑弘羊真的说得很委婉,她也不至于如此伤心失意,因着心存念想,所以不会死心——我若是桑弘羊……”

“怎样?”李氏见陈阿娇不说了,反倒很好奇下面的内容。

陈阿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舒展舒展筋骨,懒懒道:“见面三分情,最怕说不清,我若是桑弘羊,干脆就不见,免得闹得双方尴尬。”

其实没有说出来的话是——以陈阿娇对桑弘羊此人的理解,此人严谨自律,是不会没有经过自己的家族的允许就与别的女子订下终身之约的,阮月本来就是一厢情愿而已。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桑弘羊是张汤的继任者,不过他并非酷吏,却推行了张汤留下来的许多法条。

此人这么多年,几乎是默默无闻。当此之时,刘彻手下能人众多,桑弘羊的才能得不到凸显,他却没有因为无闻而埋没自己,在后来几乎权倾朝野——这权是刘彻放给他的,也是他自己为自己争取来的。

能够坐到高位的人,哪一个心思单纯?

桑弘羊没那么简单,阮月看人太浅显。

李氏没想这么多,也不知道这么多,她让新来半个月多的丫头将早膳端了上来,陈阿娇坐在屏风前面吃了,最后却问道:“主父偃先生现在在干什么?”

一提到主父偃这个名字,李氏就想起今日一大早的事情,“夫人,今晨遇着一件奇事,那主父偃问我您起没起,说想要去书房看看,我还当他是在开玩笑,不曾想他已经在那里坐了许久。”

是陈阿娇嘱咐过李氏,如果主父偃要去看她那边的藏书的话,便随意让主父偃进去,她倒是没有想到主父偃对那些竹简的兴趣那么大……

“随他。”陈阿娇也不想管,她问道,“郎中可来?”

“已经延请到前厅了。”今日是陈阿娇诊脉的日子,李氏一下笑眯了眼,“夫人的胎象前几日难得平稳下来,总算是让人放下了心来。”

陈阿娇心里却思量着,等这胎稳了,自己就出发去洛阳一趟,这长安始终不是久待之地。

只不过这事情不能告诉李氏,否则以她的性子必然是要咋咋呼呼,不让她去了。

为陈阿娇诊脉的是位经验比较丰富的老大夫黄烁,陈阿娇刚刚在这里安定下来的时候,就是他给诊的脉。

此刻,这老大夫坐在堂前,伸手隔着帕子给陈阿娇搭脉,原本微皱着的眉头这个时候舒展开了一些,不过紧接着又皱了。

陈阿娇一下就觉得不妙:“黄先生,怎么了?”

黄烁收回手,摸了摸自己短短的胡子,“夫人初时胎象不稳,有气血两亏之态,又因为心思郁结,所以胎里是带着玄煞之气,本来这些天夫人已经调养好了,可是这最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