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想。
可是主父偃却敢帮她想:“王侯将相都出身草莽,夫人您脸高祖都看不起,不知道您又是以什么身份来看不起小人的呢?”
陈阿娇坐在里面,将外面的动静听了个清清楚楚,如若是她自己在那里的话,头一个要质问的却是——你卫子夫本来就是女婢出身,此刻却以自己的出身去质问另一个人,不觉得可笑吗?
只可惜自己不能出去。
那边的卫子夫几乎已经知道自己掉入了主父偃的语言陷阱,她冷笑了一声,却咬牙道:“卑鄙小人……”
“哎呀,跟夫人您说了这么久的话,你总算是说对了这么一句,我就是个地痞流氓卑鄙小人。”主父偃一脸无赖的表情,不过看了一眼那边暗自恨得瞪眼的阮月,慢慢地走了过去,啧啧了两声,“阮月姑娘花容月貌,竟然被那人打成了这样,我见犹怜……”
一口气忽然就憋在了卫子夫的心里,她不过是来这里看看,这叫做阮月的女子一上来就用一种隐含着不赞同和不喜的表情看着她,她卫子夫是什么人?也能容得下这样的冒犯?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刘彻的身上,说不定这个女人知道自己是谁呢?
可是现在局势忽然反转,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她甚至不明白这流氓的用意。
“夫人无故纵容自己的侍女打人,并且在这么美貌的姑娘的脸上留下了伤痕,有蓄意闹事之嫌。”并且汉律讲求的是对等,杀人偿命,打人又该怎么办呢?主父偃想到了陈阿娇方才说的法子。
陈阿娇那语气,几乎还刻在他的脑海深处,那种坠落的羽毛一样的声音,带着阳光,有些透明,几乎快要实质化了。
这一下卫子夫忽然之间没什么担心的情绪了,“对于冒犯我的人,我从来不留情。”
“那么敢问阮月姑娘是在何处冒犯了您呢?可有什么证人?”主父偃扫视了一圈,后面一杯酒楼的店员们都摇了摇头,然后主父偃扭头耸肩,无奈道,“看吧,谁都没有看到。”
“啪啪啪——”卫子夫一拍手,“这酒肆里的人自然是不会说什么的,可是我的侍女就不一样了,贵枝,你来说说方才这丫头是否冒犯了我。”
贵枝咬了咬嘴唇,神情竟然有些为难,她没说话,只是走到了卫子夫的身边,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说一句,卫子夫的表情就难看几分。
主父偃那双手一下环抱在胸前,挑眉,前面的衣襟散乱,露出了胸膛,一条窄窄的线下去,美极了,登徒子啊登徒子,他心里想着像自己这么帅的登徒子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对了,夫人您说阮月姑娘冒犯了您,您又是什么身份值得她冒犯呢?如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就让阮月姑娘给夫人道歉好了——”
“不要!”
他话音未落,阮月就可以摇了头,她捂住自己的脸,举起袖子擦着眼泪,楚楚可怜,“我没有冲撞她……”
主父偃的神情又变得古怪起来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边的帘子里面,陈阿娇没有任何的动静,看样子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卫子夫不能说出自己的身份,一则自己本来就没有光明正大地以贵妃的名头来,二则万万不能让刘彻知道自己来过,她现在忽然就陷入了僵局——她不能说。
贵枝以及后面的几位侍女都没说话,卫子夫心电急转,最后却嫣然一笑,看着主父偃,眼波流转,“公子真是好口才了,本夫人见识了,今日心情好,不跟你们计较,贵枝,我们走——”
“夫人且慢,这您大人大量不跟我们计较那是好事,不过我们小人小量,卑贱之身,有些事情就爱计较。”
在卫子夫这小半生里,真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讨厌的人,听到过这么讨厌的话。她胸中激荡着怒气,却发作不出来,别提多憋屈了。
只可惜,主父偃这人还能够更让人讨厌一些,他继续道:“既然阮月姑娘没有冒犯过您,不如请夫人道个歉,好聚好散嘛……”
卫子夫本来已经转身要走,听到这句话停下脚步,那凌厉的目光射向了主父偃,然后主父偃依旧是嬉皮笑脸懒懒散散地站着。
“夫人,无故打人,咱们这是可以见官的,不知道廷尉府那铁面无私的张汤大人会怎么判呢……”
其实张汤根本不会管这样的小事,只是以前张汤当判官的时候很是铁面,遂有了这样的说辞,张汤审案那是一绝。现在主父偃这么说,不过依着陈阿娇之前的提点吓吓卫子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