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性地唤来了阮月伺候自己穿衣,等到阮月来了,她才想起自己竟然真的习惯了那种宫廷之中的生活,竟然连穿衣吃饭都习惯别人的伺候了,赵婉画上了早上的吃食,是精致的米粥,李氏从隔壁院落过来,带了食盒来,忙笑道:“这是我家那口子从宫里带回来的糕点,很精致,想着我们左右也吃不着,便也带些给夫人来,您尝尝?”

陈阿娇一愣,拿着汤匙的手顿住,那木质的勺子落在碗边,带出一声轻响,她拿了帕子擦擦嘴角,然后坐正,“宫里的糕点?那还真是稀罕,你放下吧。”

李氏是眉开眼笑,忙将东西放了下来,然后打开盖子,将一盘做工精细的紫芝饼端出来,陈阿娇看着却是顿生感慨。

她拿起一小块儿尝了一口,看着李氏那期待的眼神,忽然觉得这人其实也实在,至少算不得很精明,不过胜在容易拿捏把握,如果这样的人当自己的下手,不必担心她过于拔尖冲撞自己,这种人也就是“平庸”二字,既不会出现什么“功高震主”,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作为,张汤挑人倒也算是有眼光的。

她点了点头,表示对饼饵的认可,宫中有汤官和导官,也分了三个方面,主膳食、主饼饵和主择米,皇宫里什么没有啊……

陈阿娇压下那其他的一切心思,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紫芝饼甚是难得,还要多谢你让我尝了尝这宫里的味道,说起来还没问过你家的情况怎样,你方才说你夫君是在宫里做事的?”

“他啊也都是那样,他在宫里吹吹打打,是个乐师,有时候也到侯府中去,我看着他混着混着也就是那样,他是没那个花心的本事的……”

李氏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嗔怪,看上去却还带着得意,虽则她长得实在算不上漂亮,但是乍然做出这样的一副表情来,倒是很好地取悦了陈阿娇。

原来是个乐师,她没在意,复又问道:“家中还算安宁吧?”

“早育有一子一女,不过我儿还好,也就是平庸了些,爱跟他父亲一样玩儿些诗乐,对司马相如是崇拜极了,不过我女儿便——唉……”

“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陈阿娇听到司马相如的名字,脸色古怪了那么一瞬间,这人风流之名果然是不浅,说起来《长门赋》便是出自他手吧?他所写的曲赋常由房间倡伶人谱曲,常能传唱一时,风行洛阳,李氏之子爱乐,追捧司马相如也是平常。只是她女儿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我女儿体弱多病,常日缠绵病榻,出门也要纱巾蒙面,现下年纪大了,却是难言嫁娶了。”

李氏说着说着竟然举袖拭泪,陈阿娇没有想到她还有这般苦衷,想来为人父母者一提到自己的骨肉,便有些情难自已吧?

她伸手下意识地按在自己的腹部,触手衣料柔软,她笑了一声:“难为你了,我这边没什么事儿的时候,你多回去照料几分也无妨的。”

“多谢夫人。”

这一顿早饭吃的时间比较长,她吃过了之后出门,站在自己房间前面的台阶上恣意地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低眼一看,院落边上齐鉴拿着剑指着墙,却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她,似乎她方才的动作十分不雅一般。

陈阿娇不是不懂礼仪,只是在宫里受了那么多的束缚,现在到了这坊市之地还要她恭谨谦良,简直做梦!

当下她一扬下巴,笑道:“我怎么觉得你对我有很大的意见?”

齐鉴闷闷地扭过头去,开始练武。

陈阿娇乐笑了,她不爱跟小鬼头计较这么多,绕着这院落走了一圈,却又到了厨房门口,看到赵婉画正在窗台上研究什么,她走过去,喊道:“婉画,还在看什么呢?”

赵婉画没有想到陈阿娇一下出现在自己的背后,吓了一跳,转过眼来看了陈阿娇一眼,又连忙低下头,低声道:“在看夫人跟我说的苦荼,不过……”

她一说陈阿娇就明白了,将窗台上那只碗拿过来,陈阿娇拈了一些苦荼的原叶,是在被碾成粉末之前的干枯叶子,只是轻轻用手指一碾便已经碎成了渣,用来泡茶是根本不可能的。

“这东西无用,你去找一些特殊的树叶,只要那上面的芽尖,在采下经过初步的阴晾之后翻炒,然后拿出去晒晒,大约就能够成了,至少不会一碾就成为粉末,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完成的事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别急。”

陈阿娇拍了拍自己的手掌,轻描淡写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