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炎热的下午,修森向极乐鸟号所有船员宣布,他要去拜访一个老朋友。然后,在他望远镜所指方向,出现了一片热带群岛。大海的浪涛并未淹没最大岛屿上传来的歌声。那是来自红种人的独特浩歌,伴着单调的原始鼓声,每一个音节都勇猛热情,仿佛刀剑迸鸣,万兽奔腾在生死一线的峡谷之中。岛屿上的土著人成群结队,欢歌热舞,迎接着我们的到来。随着船只离岛屿越来越近,在那一片土著人的中央,我看见了身材健壮戴着羽帽的酋长,岿然不动地等待着我们的到来。但比他那象征地位羽帽更吸引人的,是一个身段姣好的女子:她双肩赤裸,双手高举过头顶,正在敲击着一把比斯开小鼓;土著人们吹着铜管为她奏乐,她脚下舞步轻盈,越过一个个金垫子,已变成一只贴地面嬉戏的黄莺;她短裙飘飘,一如由无数朵开得烂红的蔷薇花瓣组成……她棕色的肌肤散发着青春的光泽,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半眯着,妩媚地扫视着地面。后来我们的船在岸边停下,她收起凌乱的舞步,挺着胸脯站在酋长身边,猫一般的眸子睁开,视线充满侵略性地驻留在修森身上。
“你可终于来了,修森。”酋长用力拍了拍修森的肩,“可把我给等死了。”
我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弄明白了,等死的人可不是酋长,而是他的宝贝千金。当晚我们在这个印第安岛屿住下,在篝火晚会上欣赏当地的表演。我又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修森确实和酋长是多年的老朋友,酋长甚至见过他变成骷髅前的模样。八个月前,修森无意从一只大白鲨的口中救下了酋长女儿娜娜诺,送回给老友之后,早就听闻过修森各种传闻的娜娜诺,就这样彻头彻尾地迷上了他。尤其是从父亲那听说修森以前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她更是发誓非修森不嫁。我不得不说这真是个审美奇葩的姑娘啊,比我还奇葩很多。我对修森的执着,更多是源自不可逃离的束缚,但她呢?完全是少女的萌动。还是对一颗骷髅头!
正这么想,抬头就看见娜娜诺风情万种地依偎在修森身侧,一双眼睛像着了火一样,痴情地望着那颗白森森的头颅。热带女子果然比寒带女子要大胆奔放得多,这画面令来自北国的公主毛骨悚然。她被遗忘已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却不料这失礼的一幕被娜娜诺看见,娜娜诺挑衅地瞪了她一眼,在修森的脸颊上吻了吻。
这一举动不仅令公主更加汗毛竖起,更惹得酋长有些发怒:“女儿,别胡闹!”
娜娜诺扬起脑袋,傲慢又孩子气地把地上的银器踢得当当作响:“我这么漂亮,修森肯定会喜欢我。”
公主翻了个白眼:“受不了,好自恋。”
“自恋?像你这种苍白娇弱的金发女人,又怎么能配待在海盗船长身边?回到你的杜尔内尔王宫当金丝雀去吧!”
公主还真的气到脸红了:“我不苍白,我也不是法国人!还有,我和船长只是朋友,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既然是朋友,那你嫉妒什么?”娜娜诺撅着嘴,晃了晃修森的胳膊,卖命地发嗲,“船长,你快告诉她,你是喜欢我的啊。”
“娜娜诺,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不能强迫别人喜欢你!”连酋长也有些生气了。
谁知,一向不拘言笑的修森也没有对此有所推拒,反倒当了和事老,说:“没事,这是我的荣幸。”
尽管这件事与公主确实没什么关系,但修森的话显然令她下不了台阶。她气鼓鼓地埋头吃东西,再也不说一句话。没过多久,我再一抬头,就发现她人已不见踪影。她身后只有一个黑黢黢的森林小道。我轻轻放下手中的餐具,顺着那条小路跑去。篝火的光芒渐渐被抛在身后,雨林中植物潮湿的气息浸满呼吸,我现在有了强于常人数倍的视力与听力,血液也不再吸引蚊虫。飞虫们在我身边转了转,就悻悻散去。然而,在这燥热的丛林中,我竟没有留意有人一路跟踪我过来,直到他开口说话:“你想跑到哪里去?”
我猛地转过身,同时一抹剑光冷月般划亮黑夜。随后寒气四射,剑风响起,我伸出去的手也被冷冰冰的手掌骸骨牢实扣住。抬头看了看来人,我愕然道:“船长?”
“你一个人跑出来做什么?”
“公主不见了,我来找她。”
“这个岛屿安全得很,海边都有守卫,她不会有事。你这样惯着她,反倒会让她大小姐脾气越来越严重。”
“今天的事,我看倒不全是她一个人的错。”
“你觉得娜娜诺有错?”
“我觉得是船长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