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我第一次……”成亲已久,臣之居然还有些羞涩,以手掩嘴,清了清嗓子,“总之,当时我就知道,自己已被你拒绝。”
我只颔首而笑,不作答。
“其实我知道,你一直对我有愧。”他顿了顿,也不知是否已发现我的异样,“你心中一直有师尊。”
我定定地望着他,更加不知如何作答。可他却从来不愿使我难堪,立即接道:“薇薇,我不介意你心中有他。他是我们的恩师,对我同样如再生父母。所以,我不会强迫你忘记他。你永远都不用忘记他。”
他这样一说,我更觉得无比羞愧:“臣之,我……”做不到像你这样大度。也无法原谅自己。
“只是,既然我们已是夫妻,只希望你在心中,为我留一席之地,让我今后可以照顾你,陪……”
不等他说下去,我捂住他的嘴:“不管是不是夫妻,你都是我最亲的人。”
他浅浅一笑,握住我的手,在手背上充满敬意地吻了一下:“那我便满足了。”
一直在法华樱原待到日暮时分,天色渐晚,我们决意离去休息。途径浮屠星海,游人却比以往多了几倍。想起小时我曾与胤泽来过这里,当时我还是他门下弟子,他对我的态度可真是夏日可畏。
当时,也有一名叫桃花佛的算命神仙为我们看姻缘。然而这一回,我们停留了数日,不管走到星海哪一处,是白昼还是夜晚,都未再遇到那个老不正经的桃花佛。
茫茫云海中,只有诗仙狂放饮酒,不时吟唱一首近些年广为流传的《浮屠海》:
浮屠众生浮屠人,浮屠海上浮屠魂。
桃花浮屠穿云过,笑把路人姻缘问。
朱雀正举九万里,神龟秋访白虎城。
不知青龙归何处,唯见沧海漫红尘。
飞镜岂知洛水恨,新月无情漏半轮。
白帝草深故人去,星海曾笑又一春。
这几日,我听到了关于胤泽神尊失踪的种种传说,但因为编得太离谱,所以一个也不愿意相信。倒是这一首诗里有一句“不知青龙归何处,唯见沧海漫红尘”,让我有片刻的出神。
这是其中一个传闻,说胤泽神尊早已人神俱散,去到了辽阔天地之间,化作河川沧海,去年一整个月的倾天暴雨便是铁证。
当然,我是一个字也不信。这些人都不了解胤泽,他不是那种心系苍生的救世主。相反,他所做一切,出发点都是一己私欲。就包括当年收我与臣之为徒,也只为了他喜爱的女人。所以我确定,他不过是回到神界,与尚烟甜蜜过日子去了。
这一回回到青龙之天,我终于知道,没有胤泽的天市城,对我而言便毫无归属感。故地重游一次,此后我就几乎未再回来过。此后,我忙着辅助二姐建立邦交,利用人脉,为溯昭建立威望。其中,有雪神之徒建立的鸿雪国,有以黄米为食的伯服国,还有“沙漠之珠”流黄酆氏之国。
因此,我们还多了一个节日,叫“雪节日”,便是每年腊月初五,请雪神之徒到溯昭祈雪,以求瑞雪兆丰年。这一习俗,一直维持到两百多年后,也不曾停歇。
就这样,在二姐的统治下,溯昭走完了又一个繁华时代。史书记载我们的时代,是为“洛神盛世”。虽然溯昭帝是二姐,但我守护溯昭有功,我们的母亲河又是洛水,所以,溯昭氏子民以及邦交之国,都会尊称我一声“洛神”。
当然,在夫妻生活方面,我也是一帆风顺。
两百二十七年后,我三百二十八岁,已是个尘满面鬓如霜的老太太,走路都要杵着拐杖,让人搀扶。这样的老太太,换做别人,恐怕都是守寡孤苦的命,可我身边却还有个爱我如初的年轻仙公子,幸运了我,却也真是难为了臣之。
衰老是件可怕的事,我早早便对此心存惧意,生怕面对外貌差异过大带来的别离。臣之却对我说,他爱的人是洛薇,那么只要洛薇这人还在,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会不离不弃。当时我只当这是助兴的情话,压根没往心里去,却不想他真的做到了。
现在想想,若换做衰老的人是他,我想我也能做到像他这般。
花开花落,年去年来。倏忽之间,又是一年春季到来。距离姐姐去世,已有百年光景。现在我是名义上的溯昭帝,但手握实权的是她儿子。我早已退隐朝堂,每日便是种种花,溜溜鸟,和臣之玄月闲话家常。
这一日晚上,明月孤高,独倚绣屏,臣之凑巧回了仙界,我却在自家寝宫门前遇到了个故人。
“洛薇,真是好久不见。”凌阴神君对我轻佻一笑,还是没点正经,“没想到你老了还是这样风华万丈,真是让人万分神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