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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少卿亦没有反对,他缥缈的目光投向圣兽宫的方向,越过了茫茫人海,穿透了黑暗的天穹,平静地望向遥远的天际,略微出神,仿佛那里有着与自身关系密切的东西,在呼唤他,引起了灵魂深处的共鸣。

从久远的意识和记忆在叶少卿的意识海深处复苏,他便觉得自己还缺了点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遗落在了另外一边,这种感觉随着逐渐接近圣兽宫而变得更加强烈,像是两块相互吸引的磁铁,在冥冥中有着看不见摸不着的联系。

神明的灵魂在叶少卿体内觉醒,除了夜铮以外,旁人并没有察觉出不妥,两人同坐一副车辇,诡异的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漂浮着,夜铮眼也不眨地注视对方的侧脸,深邃而幽怨的黑眸,牢牢地黏在他脸上,似要将之彻底看透。

叶少卿毫无征兆地转过头,正好对上夜铮那过于灼热、毫不加掩饰的视线,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碰撞,他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被冒犯的不快,只是淡漠地道:“为何一直看着我?”

夜铮半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直视对方的双眼,定定地道:“即便你是神明,也应当早已回归天国才是,为何会在我的弟子身上复活?”

或许是知道神明的本质是人而非真正的造物主,又或许是出于某种微妙且郁怒的情绪,夜铮的语气并没有太多膜拜敬畏的意味,更从未把自己放在神明仆从无私侍奉的角色上,反而以一种平等甚至质疑的态度,戒备和怀疑着对方的出现乃至存在。

“我说过了,我与他本为一体,只是被神圣权杖带去异界时封印了过往的记忆,在今天觉醒以前一直都作为一个普通人成长生活罢了,我的肉身或许在千年的时光中腐朽作古,但灵魂却因为某些原因并未湮灭。”

叶少卿静静地回望夜铮,对他始终疏离且淡漠,看他跟其他人无甚区别,而这正是夜铮的内心深感刺痛,最无法忍受的,他放在心尖的宝贝徒弟,将自己放在心尖的少卿,怎么会忍心?怎么会舍得?

夜铮呼吸一滞,嗓音低沉嘶哑:“你还记得册立圣子的那天,在万千信徒面前,你曾对我说过什么吗?”

叶少卿眉宇细不可查地动了一动,夜铮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

“你说过,你会爱我,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一直到永远。”

叶少卿沉默了一会,才淡淡道:“我都记得。”

夜铮勾了勾嘴角,眼底却无一丝笑意,只有彻骨的寒冷和深深的绝望:“可是对如今的你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

看着对方哀恸的眼神,叶少卿突然感觉到心脏的猛烈地跳动了一下,那双眼里蕴含的感情太过强烈,强烈到几乎透体而出,像巨浪般汹涌地朝他扑过来,要将他淹没了一般。

属于那个青年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接连浮现在眼前,他原以为那些只不过是一段短暂无趣,平平无奇的人生,却在夜铮幽深如海般的眼神下,飞快地染上了绚丽的色彩,浸透了浓烈的情感,如同陈年的烈酒,甜美得叫人沉醉。

叶少卿回过神来,夜铮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瞳孔里闪烁着期待的光。

他却错开目光,转向不远处赫然出现的巨大宫殿,轻声道:“到了。”

内心似乎下意识不愿意看那双眼里露出失望,叶少卿没有再看他,径自下了车辇,不疾不徐地走向宫殿的大门。

跟随而来的骑士军将圣兽宫层层包围,夜铮收敛了多余的情愫,冷着脸一言不发地踏上了圣兽宫的台阶。

宫殿大门再次被推开的那一刻,清和已经越过了草甸中央的湖水,来到了湖心巨树底下。

白泽的身影在湖边徘徊,犹疑着发出细微的鸣叫,似乎被某种力量所摄,在隐隐忌惮些什么。

“教宗陛下,您终于来了。”清和转过身,微笑着看着夜铮一行人,语调轻快地打招呼,仿佛对自己即将被剥夺圣堂大主教的地位、押入裁决庭审判甚至绑上神罚架处以极刑一点都不在意。

夜铮皱起眉,对他从容不迫胜券在握的模样十分不悦,寒声道:“清和,你的阴谋已经败露,中央骑士军和皇家军队已经将这里重重围起,你插翅也难飞了,还要执迷不悟吗?”

清和只是摇头一笑,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他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叶少卿,虔诚地面朝他伏跪在地,谦卑地行了大礼,口中叹息般喃喃道:“伟大的神明,请宽恕我让您沉睡了如此之久,很快,很快,我就能让您彻底、完全的复活,重新行走于属于您的世界!这片蒙昧昏暗的世界需要您的光芒指引!”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夜铮甚至来不及质问,原本平静的湖面骤然卷起巨大的漩涡,整个圣兽宫仿佛地震般疯狂颤动起来,天地之间,唯有那棵千年古树,在汹涌的波涛中仍然屹立不倒,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