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晓娟也没料到向前进会出现在这里,心里暗骂殷红不会做事, 连自己的儿子跟在她屁股后头都没有发觉。
这段日子,范晓娟的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在刚刚被抓奸的那段时间,她就和王善水被关在革委会的小破木屋里, 只有一床破被子, 她根本就抢不过恢复了神志的王善水,只能靠着那一件厚实的外套, 冻得瑟瑟发抖。几天下来,小腿上长满了冻疮。
不仅如此, 批斗几乎已经成了他们那几天的家常便饭。
游街,剃阴阳头, 衣衫不整地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咒骂声, 唾弃声,还有数不尽的毒打,几乎每次批斗完回来, 衣服上,脸颊上都沾满了围观民众的唾沫。
烂菜叶臭鸡蛋这年头也是稀罕物,哪里舍得用这种东西砸他们,口水都是免费的,觉得口干了喝几口水就有了,范晓娟每次被带出去,身上就没有干净过。
这让有着些许洁癖的范晓娟每天都像生活在地狱一般,可是她却想不明白,一切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
游街整整持续了一个礼拜,直到那群人的热度消退,她和王善水才被押送回了小丘村,而且那些人走的时候还和小丘村的大队长说了,她和王善水都是坏分子,要受最苦最累的活,现在小丘村的鸡鸭猪粪都是他们清扫的,肥料是他们沤的,最脏最累的活都是他们两个来做,几乎就没有轻松过。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于家人的那一闹,范家的屋子被砸了,东西都被抢了,连粮食都只留了仅够范家人撑到年中分粮的数量,范家人以前有多亲近这个给家里带来好处的小姑子,现在就有多恨她。
卢慧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个小姑子是彻底失去了利用价值,还给家里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现在她是一点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把范晓娟赶出去不说,只要在村里见到她一面,就是一顿冷嘲热讽,有时候不光动嘴,还喜欢动手。
范晓娟的大哥听她大嫂的话,爹娘虽然心疼闺女,但是更在乎儿子和面子,彻底不管这个女儿的死活。范晓娟没有地方去,又冷又饿,现在能收留她的只有王善水。
这个男人现在和她一样,都是大家避之不及的臭虫,除了她,也没有那个女人愿意和他一块过日子,干脆两人就搭起了伙,坐实了村里人口中两人早就偷上了的事实。
范晓娟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王善水那天的事,可是王善水却一口咬定是她先勾引的他,也是她叫人把他唤去,只要一提起这事,王善水就会毒打她一顿,久而久之,范晓娟也不敢提了,只是心里却认定了一切都是王善水的错,心里恨毒了王善水。
要不是他,她现在还是村里人眼中风风光光的城里人,可是她再恨,现在也只能暗自蛰伏,打算找准时机就要王善水付出代价。
“你干什么!”
范晓娟惊呼一声,啪嗒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原本手上拿着的那张纸条被忽然冲出来的殷红抢了去,捏成一团塞进了嘴里。
殷红不断地翻着白眼,艰难地吞咽着有些粗糙的纸条,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看到的事,在她把纸条抢过去吞下的那一刻,倒在地上的范晓娟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只是那表情一闪而逝,没有人看见。
范晓娟一早就发现自己放在棉袄夹层里的纸条不见了,她以为是那天太乱,那张纸条掉了出来,被当做垃圾收走或是被人捡走了。
她在被批斗的那几天一直关注着外头的动静,那张纸条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人拿着纸条来革委会告状,也没人拿着纸条来威胁她。范晓娟想着,那张纸条可能在某个角落还未被人发现,更大的可能是出了什么意外,彻底消失了。
向家有钱,因为有一个孝顺又会挣钱的儿子,向前进自从当上工人以后,每个月大半的工资都寄回了家里,这也是村子里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范晓娟估计,向家这些年起码攒了小一千,出去一些零散的花销和盖房的费用,五百块还是拿得出来的。
范晓娟想着,反正殷红不知道那张纸条丢失的事,以次来威胁她,没准还能要些好处。只要殷红一天不知道纸条丢失的事,她就可以以次为威胁,向她要钱要粮。她就不信,殷红有那个胆子敢让这件事传出去。她这种虚伪的女人最爱惜的就是自己一身洁白的羽毛。
“那张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向前进沉着声问道,这一定和他有关,不然他妈不会那么紧张,范晓娟这个女人也不会说刚刚那些话。
可是,他和范晓娟一点接触都没有,他妈会和范晓娟会有什么协议,还是有关于他的。向前进怎么想都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