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个穿着单薄的冬衣,枯黄瘦弱的高个女子。她的身高大约有一米七左右,在这个缺少营养的年代,一般男人都没有她来的高,正是如此,细竹竿一样的身材,配合着颤颤巍巍的身姿,显得格外醒目。
她看到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到她的身上,缩了缩肩膀,恨不得将脑袋埋到胸口,后悔说了这么一番话。
野猪肚可是个宝贝,因为野猪的食性很杂,竹笋草药鸟蛋蘑菇,野兔山鼠毒蛇蜈蚣,只要能吃的东西野猪都能吃下肚。长期在各种中草药浸泡下的野猪肚,蕴含着丰富的微量元素,对于胃部疾病,有着显著的功效。
江一留记得她,她的名字叫做姚芳,也是个可怜人,她出生于邻村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在十六岁的时候被她爸妈嫁到了青山村,说是嫁,其实应该说是卖。
她的夫家姓莫,按辈分她也算是莫大栓的表侄媳,只是这关系很远了,江姓和莫姓是村里的大姓,正要论起关系来,几百年前都是一个祖宗。
姚芳既幸也不幸,娶她的那户人家只有一个独子,可惜是个傻子,因为没有人愿意嫁过来,他们家才会答应姚家出的价钱,将姚芳娶回来。
莫家老两口都是良善人,因为觉得愧对她,对待姚芳就像是亲生女儿一样,莫家那个傻子除了呆了点,平日里也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还能做点小活赚点工分,不像别的傻子一样疯疯癫癫到处闯祸。
姚芳一点都不嫌弃痴傻的丈夫,每天都会把傻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给他剪头发修指甲,平日里还会耐心地教他一些生活常识,所有人都艳羡莫家娶到了一个好媳妇,莫家也感激这个好媳妇,有什么好东西,总是记得给姚芳留一份。
嫁到莫家,姚芳的日子反而生活的更滋润了,一家四口,倒也其乐融融。
两年后,姚芳生了个儿子,健康活泼,把莫家老两口乐的不行,眼看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有一天,傻子失踪了,等被人发现时,已经是一具尸体,漂浮在河面上。
莫家的老头子受不了打击病死了,莫家老太太的身体也垮了下来,瘫倒在了床上,吃喝拉撒都得让人伺候,一个家,彻底的毁了。
这些年,姚芳既要照顾老的,又要照顾小的,有些人看她年轻,劝她改嫁,可惜都被她回绝了,没有一户人家,愿意让她带着婆婆和儿子嫁过去,只能自己咬咬牙抗下去。
前些年,姚芳的父母还闹到村子来,想把姚芳带回去,说是给她相看了一户人家,彩礼都收下了,那是村里人第一次看这个温顺的小媳妇爆发,拿着菜刀从家门口,追了娘家人一里路,从那以后,再也没见她娘家人出现过。
江一留会记得这个女人,除了她们曾有一样悲惨的家庭,还有就是姚芳的儿子——莫东来。
江一留看了看那个站在人群中的妇人,垂下了眼眸,低声不语。
“算了,队长,你就当我没说吧。”姚芳搓了搓衣角,小声说道。
野猪肚那多珍贵啊,他们一家三口人,加起来也就六七斤的猪肉,哪好意思用这些猪肉,换一副猪肚啊,姚芳想到儿子每晚捂着胃在炕上辗转反侧,还对她佯装没事的表情,紧紧闭住住酸涩的眼睛,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个没用的妈。
“拿去吧——”莫大栓挑了一副最小的猪肚,这副猪肚的疔很少,疔是猪肚里的肉芽,疔越多,代表猪肚的功效越好。
可是就是这样,姚芳就已经感激地不行了,接过小猪肚,对着莫大栓连连感谢,又对着村里人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看她喜极而泣的模样,原本颇有微词的村民也不好意思开口了。
这姚芳,实在是难啊。
“你这猪肚是要做给家里人吃吧,你先让他来我这看看,我给你配一剂药方,配合着野猪肚,可能功效更好些。”白昉丘慈眉善目地对着姚芳说道,野猪肚要是用不少,照样没什么功效。
姚芳听了白昉丘的话,惊喜地连连点头。
这只是分肉的一个小插曲,所有人都满心火热,等着莫大栓接下去的分配。
“我们这趟上山,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一群野猪,全是霍武兄弟的功劳,我们几个,一点力都没出,这野猪就全被他一人打死了,这么一来,我之前说的分法就有点不厚道了。”
除了一块上山的,所有人都被莫大栓的话吓了一跳,一个人干翻一群野猪,那是什么样的本事啊。可是,敬佩归敬佩,一个下放改造的反动分子分走大半野猪,总归让人心里不爽快,这野猪可是他们大青山上的,哪能全便宜一个外人呢。
“但是。”莫大栓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大喘气,把村里人吓得一愣一愣的,“霍武兄弟说他要不了这么多的野猪肉,他打算将自己能分到的那一部分野猪肉分八成出来,送给村里人。”